第十六章 后方(第4/6页)

其三,按照“官一民九”的比例收取赋税,这在全国是最轻的。如此低的税率,怎么养得起几十万的军队?孙可望还有办法——井盐官营。云南出产井盐,孙可望建立了专门的盐税司进行管理,每年的收入在十万两以上,再加上赋税和铜矿的收入,足够了!(当然不是按照弘光四镇的算法。)

——社会管理方面。

云南民族众多,而且信息闭塞,少数民族在生活习惯、宗教信仰等方面还比较封闭,短时间内很难改变。争取云南的民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争取少数民族的民心。

因此,孙可望采取因地制宜的方针,在服从领导的前提下,继续维持“地方家族式土司武装自治”的现状。孙可望对少数民族没有偏见,主张尊重他们的民族习惯和宗教信仰,还带头刻印佛经。另外,孙可望还扬长避短,发挥“土兵”的优势,组建山地兵、象阵等特殊兵种。

孙可望虽是一介武夫,但拿枪杆子的人并非全是藐视拿笔杆子的。在孙可望看来,抗清事业光靠军队是不行的,必须争取广大知识分子的参与。

云南局势稳定后,孙可望决定“开科取试”,发掘人才,并尊崇孔子,以此争取地主士绅阶层的支持。

在孙可望的治理下,偏远贫弱的云南堪称“世外挑源”,呈现出一片安宁祥和的局面。《明末滇南纪略》中有这样一段记录:永历三年(1649年)元宵节,昆明“大放花灯,四门唱戏,大酺三日,金吾不禁,百姓男妇入城观玩者如赴市然”。

这一派堪比“太平盛世”的景象,与永历政权治下的兵荒马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切,归功于大西军,归功于孙可望等人!

你不配!

短短几年时间,云南成了天下大乱中的“世外桃源”,应该承认孙可望功不可没。但是,云南的繁荣,也让孙可望渐渐忘乎所以,与李定国、刘文秀的矛盾也愈演愈烈。

张献忠跟李自成一样,还没来得及指定继承人便意外阵亡。李自成好歹还有儿子(但也没什么用),可张献忠在弃守成都之前,早把老婆、儿子一起给剁了。

老板死了,“富二代”也被他爹干掉了,几万大西军还在,到底听谁的?情况危急,大西军将领来不及多想,儿子没了还有“义子”,咱们听“义子”的。

麻烦的是,张献忠收“义子”居然也搞“批发”,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四个都是,这可咋办?前面说过,大西军将领最后拥立孙可望为“盟主”。

不过,“盟主”不等于“老板”,充其量是个“召集人”。战乱时期,大家忙着跑路,顾不上搞权力斗争。一旦平定下来,孙可望便暗中“偷换概念”,从“盟主”摇身一变,做云南的“土皇帝”。

李定国、刘文秀显然不服气:无论是当年做将军,还是后来自己封王,咱们都平起平坐,只是方位不同(平东、安西、定北、抚南),凭什么你就高人一等?当我们俩不存在?

孙可望渐渐发现,摁住云南不容易,想摁住李定国、刘文秀两个知根知底的“老搭档”更是难上加难!

尽管云南一片歌舞升平,但统治层的矛盾陷入了僵局,三个人都有掌握大权的资格,总不能搞“轮值主席”吧?孙可望敏锐地感觉到,如果不能迅速破解这个危局,等到手下的将领“选边站队”,云南极有可能不战自乱。

除此之外,孙可望还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当初跟他订立盟约的是杨畏知、沐天波,这俩人不过是前明的地方官员,并不代表朱由榔的意见。孙可望盘踞云南,永历朝廷并没有表态承认,那么云南到底是哪一家的地盘?

笑话!这也是难题?没人承认,咱乐得自己做主!——真是这样的话,孙可望的麻烦更大。俗话说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姓朱的人另立中央都要被“群起而攻之”,更别说孙可望了,这不是欠揍吗?如果遇上一个爱管闲事的前明遗老,完全可能以“剿逆”的名义,串通李定国、刘文秀把孙可望给办了!

麻烦太多,关系太复杂,看上去千头万绪,其实想破解这个僵局也并非难事。孙可望需要的,不过是永历朝廷给个名分,而且高于李定国、刘文秀。

有了名分,孙可望便能理所当然地领导李定国、刘文秀,他们想造反也缺乏舆论支持。有了名分,孙可望便能顺理成章地继续治理云南,还能向四川、贵州等地招揽同盟军。

一纸“委任状”,所有难题全盘搞定!想到这一点,孙可望不禁豁然开朗。

永历三年(1649年)二月,孙可望派杨畏知、“户部侍郎”龚彝前往肇庆,联络永历朝廷,并为自己请封“秦王”,为李定国、刘文秀请封侯爵。事关重大,孙可望对这两位前明官员不怎么放心,又派心腹潘世荣、焦光启一同前往。

对于永历朝廷而言,一纸“空文”换取云南一省,还有几十万的抗清队伍。这笔无本万利的生意,简直是千载难逢!

但是,事态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笔本应实现“双赢”的完美交易,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肇庆引发了轩然大波!

四月初六,杨畏知、龚彝抵达肇庆,将孙可望的请封书递了上去,引起朝堂一片哗然!与往日的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不同,此次朝议,群臣的意见高度一致:你不配!

客观地说,孙可望的嘴张得太大,“破格”破得实在是太离谱。

其一,在明朝,给活着的异姓封王没有先例。

二百多年来,明朝的异姓王屈指可数,绝大部分是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开国元勋,而且全都是死后追封的。

其二,“一字王”与“二字王”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按照封王的惯例,“一字王”一般封给直系皇亲的,如福王、桂王等,还有朱元璋的老外公和老岳父(俩人早在朱元璋做皇帝前就挂了)。旁系皇亲只能是“二字王”,如靖江王、郧西王等。追封开国元勋也都是“二字王”,如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等。

其三,在明朝的“一字王”中,“秦王”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明朝的第一任“秦王”是朱元璋的第二子朱樉,受封于洪武三年(1370年),在明太祖所封二十四亲王中居长。“秦王”就藩西安,一直传到第十四任的朱存枢,在崇祯十六年(1643年)被李自成的大顺军俘获,后来下落不明。秦王不仅是明朝的亲王之首,而且传袭时间仅次于靖江王,达到二百七十三年之久。

难怪举朝震惊,这哪里是“请封”?直接让朱由榔给你孙可望腾位置得了,何必这么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