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反攻(第4/7页)

尚可喜没敢动,但尼堪的八旗兵距离湖南越来越近。湖南一旦有失,贵州恐怕危矣,所以孙可望急眼了,赶紧命进军广西的李定国回撤。

客观地说,家大业大的孙可望逐渐变得跟刘文秀一个毛病——不稳重、不淡定,缺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更缺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战略眼光。

基于当时的态势来分析,孙可望的决定相当草率、相当幼稚。

其一,李定国率大军滞留两广,对清廷是一个重要的威慑。他们担心,两广一旦有失,必然导致西南的朱由榔、孙可望与东南的郑成功、鲁监国连成一片。因此,尼堪未必敢大举进攻贵州,西南老巢还是安全的。

其二,尼堪大军进入湖南尚需时日,在湖南打开局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李定国即使要回援,也有足够的时间先进军广东,将尚可喜、耿继茂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再从容地经韶州、郴州北上迎战尼堪。

其三,即使李定国从广西回援,也不应全军北上,广西至少需要留下足以抗衡尚可喜、耿继茂挑衅的留守部队。李定国手握十万大军,留下一半兵力守在梧州、桂林,尚可喜、耿继茂根本不敢动,而五万大军收拾尼堪,显然是绰绰有余。

遗憾的是,所有不该犯的错误,孙可望、李定国全犯了。十月三十日,李定国率十万大军回撤至衡州。

李定国大军撤退后,新任的广西巡抚徐天佑带着一两千人镇守梧州,安西将军朱喜三则率领一千多乌合之众驻防桂林,其余各地的防守兵力更加单薄,广西顿时空空如也。

来势汹汹的李定国大军突然没了踪迹,侥幸脱险的尚可喜胆识愈壮。为了探查广西的虚实,李定国前脚刚走,尚可喜就令孔有德麾下的三镇总兵线国安、马雄、全节率部返回广西。(顺治帝曾下令尚可喜、耿继茂不准去广西犯贱,所以尚军自己不敢乱动。)

九月初五,三镇总兵占领梧州,寡不敌众的徐天佑只得后撤桂林,又于十一月底撤至柳州。广西兵力如此空虚,线国安等人竟然磨蹭到十二月下旬才占领平乐。从梧州打到平乐区区四百里,花了将近四个月,三镇的战斗力也实在是烂得可以。一直到次年正月,清军才相继攻取阳朔、桂林,勉勉强强“收复”了广西。

“战神”之衡州大捷

交待完广西,再来说湖南,“战神”将在这里上演一出好戏!

李定国大军抵达衡州后,尼堪也在二十天后姗姗来迟,抵达湘潭。驻防在湘潭的是堪称“永历三大劲旅”之一的马进忠部。(另外两支分别是忠贞营和郝摇旗部。)

不过,经多年鏖战,又失去堵胤锡的庇护,这支劲旅早已风光不再。尼堪来势凶猛,马进忠决定不吃眼前亏,果断避其锋芒,退守宝庆。

有狼自远方来,不亦射乎!李定国早就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一份大礼!

十一月二十二日,尼堪率军进抵衡州城外三十里,李定国派一千多军队迎战,严令“只许败,不许胜,务必一路败退”。——看出来了,这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老套路。

不错!“战神”李定国精心谋划的,确实是历史上早已被用得烂熟的把戏。如果尼堪有点智商,李定国或许还有机会旧瓶装点新酒,陡增波折与悬念。但是,尼堪实在太不给力,整个战役就是一个老得掉渣的过程,就算我有耐性讲,估计也没人有兴致听。

直接说结果吧:陷入重围的清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尼堪阵亡,贝勒屯齐率残部艰难突围,狼狈逃回长沙,史称“衡州大捷”。

从永历六年(1652年)五月至十一月,“战神”李定国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相继取得“靖州大捷”、“桂林大捷”、“衡州大捷”,掀起了南明抗清斗争的新高潮!

这三次大捷,不仅干掉清廷的两个王(定南王孔有德、敬谨庄亲王尼堪),还打破了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更是沉重打击了八旗兵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时任清廷吏部尚书的固山额真朱马喇在一封奏疏中,“痛心疾首”地承认:“自国家开创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辱者也。”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顺治皇帝也不得不哀叹:“我朝用兵,从无此失。”

这三次大捷,发出了南明抗清的最强音,为饱受清廷暴政压迫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极大地鼓舞了全国抗清军民的士气!

胜利,是最响亮的集结号。在广东、广西、江西等地,很多抗清武装曾遭到清军的残酷镇压而偃旗息鼓。在三次大捷的感召下,这些武装又重新高举义旗,加入到了轰轰烈烈的抗争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早已对南明小朝廷失去信心、选择“潜水”的前明遗臣认为中兴有望,也纷纷“浮出水面”,主动与“战神”李定国取得联系,表示愿意为朝廷效力。虽然这样的人很多是十足的政治投机分子,但抗清势力能成为投机的对象,确实反衬了“乾坤扭转”的势头。

隐居浙江的黄宗羲后来评价说:“逮夫李定国桂林、衡州之捷,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此万历以来全盛之天下所不能有。”

如此骄人战绩,“战神”李定国确实居功至伟!

稍微回忆一下南明的历史,我们便能体悟到,李定国的三次大捷,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战神”并非神话,只要南明自己不折腾、不胆怯、不内讧,任何强敌都是可以战胜的!

几年来,惨败的血腥教训、胜利的刺眼光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南明的君臣顿悟这条克敌制胜的秘诀。但是,处处充斥着贪欲的小朝廷实在是无可救药。

三次大捷之后,多灾多难的南明再一次坐上了“过山车”,形势很快便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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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战神”打得相当出色,孙可望开始不乐意了。

孙可望这些年在云南、贵州励精图治,“政绩”颇丰,深藏于内心的私欲也逐渐膨胀。按照大西军将领原定的盟约,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四人地位相当,“每公事相会,四人并坐于上”。虽然孙可望有最终的裁决权,但作为大西南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孙可望越来越不习惯与人分享“权力盛宴”。

麻烦的是,这四个人“各领一军不相下”。就军事实力而言,孙可望最多与刘文秀并列第三,跟李定国、艾能奇那是没法比。在这种情况下,老大想吃独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运”的是,艾能奇在阴沟里翻了船,提前结束“革命生涯”。刘文秀在四川沉不住气,吃了败仗,让孙可望找到借口,提前结束“政治生涯”。咔擦掉两个之后,孙可望“一手遮天”的障碍,就只剩下李定国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