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留定州太宗杀刘洎 征高丽李勣围玄菟

  

问问辽河吧。

辽河早不发水,晚不发水,偏偏张俭同志接收完战舰后,它滔滔不绝地淹没了整个辽河区域。两岸的居民,在历史上没少受过辽河发水的罪。但有人怀疑张俭是不是智力不太好,船,不就是漂在水上的么?

现实告诉张俭,想要渡过辽河,要做好大船搁浅的思想准备。

即便不搁浅,也得找好对岸停靠的地方。即便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也得先合计合计,一旦退水之后,这个地方距离辽河有多远,部队怎样扛着这么大的船,从泥泞的陆地,走到汹涌的辽河。张俭是个圆滑的人,既然发水,那军队就不过河,干吗跟辽河较劲?

大水迟迟不退,张俭宣布撤兵,回到营州呼呼大睡。

当时,为了准备出征,李世民已经从长安来到了洛阳。

张俭被一纸诏令紧急叫回了洛阳宫,李世民想看看,这个名叫张俭的软蛋现在有什么理由活着见他。张俭一脸淡定地来到了洛阳宫,不管李世民如何责问,他都保持淡定的神态。等时机成熟,他才开始讲话。在李世民的注视下,他将高丽的山川河流、水草美恶,如数家珍般细说了一遍。

后来我们知道,张俭同志在发大水期间,为了确保能打探到对方的情况,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河了。这样,既可以避免船舰的损失,又可以打探到敌人的消息。如此负责任而又低调的武将,李世民很是喜欢。

他转怒为喜,拜张俭为行军总管,使领诸蕃骑,为六军前锋。

造船的重任就落在了阎立德的身上,军队出发,到了幽州(北京附近)的安萝山上,李世民下令开始打造攻城器械。

行军总管姜行本、少府少监丘行淹(丘和共有子十五人,全都很有出息,以丘行恭最为有名)负责统筹,督造天梯、飞桥、巢车等攻城的重要器械。原本在山上造器械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姜行本发现,自从军队开始在此地驻扎,想要的东西可谓是应有尽有。

幽州百姓中,隋唐动乱的时候,有出来当响马,打家劫舍的。如今见要打高丽,兴奋不已,号召大家拿出自己家的东西,献出来给军队用。

更有许多普通百姓,为了表示支持,连牛鼻子上的扣锁也给带来了。

大家将姜行本堵住,要他一定要收下,自己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你们就带着它上战场吧。姜行本叫苦不迭,因为制造的器械已经足够使用,但百姓还是纷纷送来家伙,留着不是,扔掉更不是。最后,还是李世民亲自出马,挑选轻便、好用的器械留给军队,这才省去了一堆麻烦。

但百姓不愿意。

不捐东西也行,年轻有为的热血青年一呼百应,叫来了成千上万的参军者,将募军处围得水泄不通。尽管募军处一再声称,契丹、奚、新罗、百济、靺鞨等地方都有军队派来,所以我们这里不需要那么多。

但四方的勇士不管你要不要,就是不走。到最后军官没办法,就想出来一个看似无法拒绝的理由搪塞大家:

“由于我们是按常规出牌的,所以库存的铠甲不够用了!”

此言一出,勇士散去。

半天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几百人、几千人成群地又杀了回来,他们扛着绳子,带着自制的砍刀、菜刀泱泱而来。募兵官员见阻拦无效,就开始给大家做思想工作,说募军已经结束了,以后大家有的是机会为大唐效力。大家都有妻子儿女,回家和胡人做点买卖,好好种地,弄点产业,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不是更好吗?

显然,大家把募兵办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有人亮出铁棍和钉耙,胸前挂着牛皮做的护胸,说:“你刚开始说没装备,现在我们有装备了,瞧,这就是我们的装备。”

“为了这个时代,我们愿意战死沙场!”

双方僵持了很长时间,最后,勇士确定军队已经完全饱和,这才悻悻而去。他们错过了跟李世民接触的机会,因为在幽州,李世民一直都放下身份,跑到军营,探望生病的士卒。皇帝御驾亲征,竟然还肯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操心,唐军士气大振,无不誓死追随。

世道真的变了。

你能想象杨广出征高丽时的情景吗?

【处理一下】

在此之前,车驾在定州(河北定县),李世民在此地交代工作,为太子李治同学清理门户。

李治是个很孝顺的人,李世民亲征要走,他一连哭了好几天。李世民告诫他,“我留你镇守,安排好了贤臣辅佐,是想让天下人见识你的风采。治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无私,你要努力做到。”李治还在那儿哭,最后,李世民忽然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

“你哭管什么用!”

为了让儿子能放心大胆地理政,李世民文臣能少带就少带,留下辅佐李治。这一次,长孙无忌、岑文本、吏部尚书杨师道都随驾出征了。留下的人中,萧瑀同学在洛阳宫留守,刘洎、马周、张行成、高士廉等人在定州,辅佐太子监国。

李治对留守的重臣很尊重,尤其很尊重高士廉。这个高士廉,相当于他的姥爷,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李治不好意思坐在高士廉跟前,便让他同榻视事。高士廉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对李治的请求坚决推辞。李治就更不好意思了,便一改作风,多次为高士廉设案。

高士廉知道,滋味美时的得意,会为未来的祸患埋下伏笔。

做人要低调。

刘洎似乎不懂这个道理。

李世民对他的评价是“性最坚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诺,私于朋友”。

在定州辅佐李小九的人中,以刘洎职权最大,他是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又总领吏部、礼部、户部三尚书的事务,责任重大。分别前,李世民交代刘洎,说这回我出行,你辅佐太子,事关重大,你要明白我的苦心。刘洎同志精神矍铄,口无遮拦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陛下尽管放心,谁要是敢在陛下走后犯事,臣立刻杀了他!”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也正是如此,让刘洎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平民百姓行刑还要经过李世民同意,你胆敢随便杀死大臣,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

李世民告诫他道:“卿性格疏狂过甚,以后肯定因此贻误终身,你以后说话可千万谨慎!”刘洎后来的惨案,应该说是很活该。出去以后,他本应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上班就去上班。可看样子,刘洎想挑战一下别人的极限。他满面凄惨地走出去后,眼神涣散,碰见认识的人就问情况,还让别人分析一下李世民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