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贵妃

叶昭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与诸妃相见,自是一番悲喜,接下来数日,都隐居宫中,和诸妃一诉相思之苦。

十一月,达赖到了京师,现今从西藏来京,进入广西即有火车,一路可到金陵、上海,转轮船北上,倒不似以前动不动便要七八个月甚至十来个月的路程,不过从西藏进入中原,走云南也好,走四川也好,路途艰辛,大半时日都耗费在跋山涉水中。

现今柳州到贵阳的铁路在修建中,将来自要过重庆,修到成都府。

叶昭重新敕封达赖和班禅,又留达赖在京居住,等明年春节过,再送其回拉萨。

年前政务繁忙,早就约好的与朱丝丝、达春吃饭之事一直到了十二月冬至前一天方才成行。

朱丝丝的别苑在坡儿胡同,出紫禁城过太庙、社稷坛,到正阳门北向西,穿江米巷即到,胡同东口即是刑部后街,刑部、大理寺、太常寺、都察院等几个衙门坐落于此,现今,早就变成了政务院部衙官署。

这一片儿是原来内城镶蓝旗旗人居所,现今没了旗民之分,内城新移民极多,早不是往日八旗子弟架鹰玩鸟模样。

三人在坡儿胡同西口的兵部街,寻了家饺子馆,朱丝丝偶尔在外面用膳多选此处,虽然也没来过几次,但显然掌柜伙计都对她印象深刻,招待的极为殷勤。可也是,这般气质出众的女子就算只见过一次,那也绝不会忘记。

朱丝丝婀娜身段裹着精致的双排扣黑呢子大衣,乃是女警官休闲制服,穿在她身上靓丽夺目,寻常京城女子自无这般穿着。

在二楼雅间坐了,要了几样蒸饺,叶昭笑道:“春儿,你嫂子可没少骂你吧?”

朱丝丝是顺天府巡捕厅副厅长,分管人事及内西城治安,包括内西城步枪巡捕队以及原镶蓝旗、镶红旗、正红旗、正黄旗领地所设之巡捕房。达春则是宣武门巡捕房巡长,管辖范围便是镶蓝旗这一片儿,朱丝丝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达春嘿嘿干笑两声,说:“嫂子是为我好。”

和朱丝丝接触比较多,达春拘束渐去,倒觉得阿哥没怎么变,现今无人之时,也偶尔改口喊叶昭“哥”。

叶昭笑道:“看来真的没少挨骂。”转头对朱丝丝道:“春儿和我可是光屁股长大的交情,你该徇私就徇私,别就知道做黑脸包公。”

正品茶的朱丝丝翻个白眼,也不吱声。

叶昭就不由得想起昨晚与她缠绵之时,她突然对自己嗤之以鼻,问阿法芙是谁的恨恨神态,更动手来锁拿自己要武力逼供,不过在锦帐中肉帛相见,自己一身蛮力自足以制伏她,最后被自己治得乖乖听话,想想就觉好笑,与朱丝丝在一起,有时候真的挺有意思。

叶昭说起西北风情、藏民习俗,朱丝丝满脸鄙夷,大概还在想着香妃之事吧。叶昭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威胁意味很明显,“回头我收拾你”,极熟悉叶昭脾性的朱丝丝自看得懂,脸一热,找个借口,走了出去。

达春小声问:“哥,听说那边女番子淫贱无比,一个女人几个男人?是不是?”

叶昭揉揉鼻子,说:“有是有的,可习俗不同,多是穷苦人家。”现今藏民,婚前性生活极为混乱,女藏民一样穿皮袍,里面赤裸裸的没裤子没内衣,在野外如果遇到男藏民,被男藏民见了看中,那就追上去按倒胡天胡地,双方都没有什么强暴的概念,就算女藏民不情愿,除非力气大,否则又哪里能反抗的来?不过婚后女藏民都是要守贞的。

达春啧啧两声,显然对番子的风俗不以为然。

朱丝丝回来后,两人自不会再谈论这个话题,聊了聊西北的战事,朱丝丝问道:“忠锐侯还往西打么?”

忠锐侯自然是指哈里奇,哈里奇已经收复伊犁,天山北诸部皆降,以后世地图来说,哈里奇已经到了新疆北最西端,但现今帝国地图上,巴勒喀什湖也属帝国疆土,被沙俄触角触及的浩罕汗国占据,加之环巴勒喀什湖放牧的牧民,与中原感情疏离,局面比较复杂。

而天山南乌兹别里山、帕米尔等地,也尚未平复,帕米尔再往西,便是后世的阿富汗,现今之巴拉克宰王朝,西南,后世之巴基斯坦,今属于英印总督治下。

二十年前,英印当局发动了对阿富汗巴拉克宰王朝的侵略战争,但武装移民和印度雇佣军战力不济,对阿富汗的进攻遭到惨败,不过其自不会偃旗息鼓,想是在寻找更合适的时机发动第二次入侵阿富汗的战争。

想着西北西南局势,叶昭道:“还是缓一缓,天山南,要争得各部支持。”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随即端着饺子盘的伙计赔笑走了进来。

达春见到伙计就是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可不是,马猴脸,嘴角那黑痣和一撮长毛令人过目难忘,正是达春的死对头,当初将达春逼的远走盛京奉天的阿敏。阿敏是黄带子,其父在六王当政时得势,达春有一次得罪了他,被狠狠修理了一顿,更放言,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甚至有一日阿敏跑到达春外室宅院,醉醺醺调戏达春的小妾,眼见这样不是办法,达春只好领着妻妾远走盛京,免得真被他得逞,给自己戴了绿帽。

可现今,那气焰嚣张之阿敏一身布衫子,点头哈腰,真个成了跑堂的伙计。

要说达春回京城,也找过这阿敏,但其父被判刑,家业败落,子女将未没收之财产一分,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阿敏去了何方。达春本以为他逃去了关外,谁知道在这儿遇到了。

阿敏见到达春脸色立时煞白,颤悠悠将饺子盘放于桌上,突然就扑通跪在达春面前,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六爷,是我该死,我该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六爷,六爷,我该死!”啪啪的抽得自己嘴巴都红了。

达春想起昔日他调戏自己小妾那可恶嘴脸,心头火一冒三丈,啪一脚就将他踹倒,狠狠骂道:“滚出去!”若不是叶昭在此,他可不知道会不会生剥了这小子。

阿敏连滚带爬,抱头鼠窜。

达春恨恨坐下,将杯中酒一口气灌下,呆了会儿,才对叶昭道:“哥,您包涵,我心里实在堵得慌,这会儿,就这会儿,您还是我的景哥儿成不?”

叶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想也知道他昔日受了许多委屈,实则,自己也难逃干系,若不是他与自己的关系京城尽人皆知,也不会招惹那许多是非。

朱丝丝道:“这伙计好像叫金敏,听说本来是有点家底的,好赌败光了,原来是你们的熟人?”

叶昭揉了揉鼻子,心说姓都改了,自是为了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