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与死亡有关的偏旁部首

唐玄宗开元年间(公元713年—741年),洛阳令杨外出,依仗威武,过城外时,众人皆避,唯有大槐树下一卜算者神色自若,毫无躲避之意。杨的属下大声呵斥,卜算者仍一动不动。杨为官清正,不是暴戾之辈,只是奇怪于此人的举动,于是叫人将其带回衙门。随后有了这样的交谈:

杨(好奇地):“我很奇怪,您为什么不躲避一下,即使不谈冲撞我,基于起码的礼貌,也该动一动吧?”

卜算者(不屑地):“您只不过是两日县令,还敢如此讲排场?”

杨(迷惘地):“何出此言?”

卜算者(神秘地):“两天后,阁下当死!”

杨(惊愕地):“您既然知我命运,也一定能破解,为我解灾,怎样才可避免此劫?”

卜算者(耐心地):“应据你随后的见闻相机而动,但最后能否得免,我也没完全把握。”

卜算者建议杨将他带到东偏院。在东院,卜算者叫杨光脚散发,立于墙下,自己写了几条道符,开始作法。随后,告诉杨,晚上不要回平时所居的正房,而是潜藏在东院,午夜后看结果。

午夜至,卜算者对杨说:“鬼使一会儿当来摄你,不过我已作道符,今晚应该没事了,但以后他们还会来。这样吧,你明天身着便衣,用三十张黄纸作冥钱,再多带些酒食,从定罪门出去,到郊外桑林中,那里有个小屋,你在那等待身着黑衣、露着右臂者,此即鬼使。若你能留他吃饭,那么就有逃脱此劫的可能。吃饭时,你可问他需要什么,并多道感谢之词。我的办法就是这些了。”

杨很高兴,按照卜算者说的去做了。

杨带了两个仆人在洛阳定罪门外的桑林中焦急地等待。但直至日头将下山,仍未发现有黑衣人过来。杨心中不安起来。

日头终于下山,暮色在桑林中升起。杨心如火焚:黑衣人到底还会不会来?正在他焦虑时,仆人禀报,确有一黑衣人现身桑林,朝这边走来。杨大喜,叫仆人将黑衣人迎入小屋,为其设宴席。

黑衣鬼使道:“你昨晚去哪了?我曾怀疑你潜于东院,但东院有道符监护,我不敢冒犯。现在,幽盟地府还是要断你阳寿,你说这事怎么办?”

杨一再拜求,烧纸为冥钱,赠与鬼使。

鬼使笑道:“如此说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明天,我还会与同事来摄你,你在这里设宴,招待他们一顿,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第二天,杨依旧于桑林中设宴,满是山珍海味。天黑后,昨天那鬼使又带来了几十个同事,前来赴宴。

夜宴过半,鬼使对杨说:“杨长官勿虑,您的事,我们怎么会不放在心上?!”

诸鬼使一阵商量,最后出了这样一个计策:“您知道您对面的邻居是谁吧?”

杨说:“知道,是一个叫杨锡的人。”

鬼使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准备改一下生死簿,把您‘’字左边的‘斜玉’旁,改成‘金’字旁,这样的话……”

杨说:“杨改杨锡?!”

鬼使道:“莫说出来啊!您只管明晨五更天在杨锡门前等候,若听到他家传出哭声,那您就平安无事了。”

开元中,洛阳令杨尝因出行,见槐阴下有卜者,令过,端坐自若。伍伯诃使起避,不动,令散手拘至厅事,将捶之。躬自责问,术者举首曰:“君是两日县令,何以责人?”问其事,曰:“两日后,君当命终。”甚愕,问何以知之,术者具告所见。举家惊惧,谓术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再拜求解。术者曰:“当以君之闻见,以卫执事,免之与否,未可知也。”乃引入东院亭中,令被发跣足,墙面而立,己则据案而书符。中夕之后,喜谓曰:“今夕且幸免,其即来,明日,可以三十张纸作钱,及多造饼餤与壶酒,出定罪门外,桑林之间,俟人过者则饮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饮餤,君其无忧;不然,难以济。君亦宜易衣服,处小室以伺之,善为辞谢,问以所欲。予之策尽于是矣。”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将罄,而皂裘不至,深以忧。须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进。乃拜谒,人云:“君昨何之数至所居,遂不复见,疑于东院安处,善神监护,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再拜求救者千数,兼烧纸钱,资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当与府中诸吏同来谋之,宜盛馔相待。”言讫不见。明日,设供帐,极诸海陆。候之日晚,使者与其徒数十人同至,宴乐殊常浩畅,相语曰:“杨长官事,焉得不尽心耶!”久之,谓:“君对坊杨锡,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声动,宜于锡门相候。若闻哭声,君则免矣。”如其言往,见鬼便在树头,欲往锡舍,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从缺墙中入,迟回闻哭声。遂获免。(《广异记》)

后来的事情如鬼使所言,一切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当杨听到杨锡家传出哭声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来,幽冥地府也有接受贿赂之说。所谓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得到当事人的好处后,几个鬼暗动手脚,把生死簿上的名字悄悄改动,“杨”作“杨锡”,由“王”而“金”,偏旁部首一换,死亡便降临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办法倒是闻所未闻。而那杨锡更是糊里糊涂地成了替死鬼。关于鬼使索要钱财的事,《广异记》中还有一例。

在这个故事中,主人公是长安武功人郜澄,其开头部分与杨的遭遇大同小异,说的是他赴洛阳参加考试途中,于槐树下遇一老妇人,为其看手相,称其十日内必死,需做善事,比如为监狱中的犯人施舍酒食,这样也许有可能逃过劫难。郜澄惊恐中听其言,在附近的县城买了酒食去狱中进行施舍,随后返回树下见老妇人,后者又令其迅速回家,不要去洛阳参加考试了。为了安全起见,郜澄迅速返回武功县。到家后,郜澄感到没什么灾病,就很高兴,于是出宅门。刚一出门,就看到很多人拜倒路边,自称是附近神山县百姓,得知郜澄被任命为当地县令,所以前来迎候。郜澄很奇怪,这次没到洛阳参加考试就返回了,如何被任命此官?而神山县又在哪?正在犹疑间,有人骑马而至,手持绿色官服,请郜澄穿上,后者迷迷糊糊地就穿上了,乘马随之而去。行了十里后,又有人迎拜郜澄,说自己是慈州博士,告诉郜澄又从神山县令升为慈州长史了,随后将自己的马交由郜澄骑,自己则乘驴。行了二十里后,终于出现变化:那个自称慈州博士的人狠狠地夺了郜澄之马,微笑着看着他。后者迷茫地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