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虎太岁

高澄说起来是个很悲剧的人物。北齐帝国的建立有他一半的功劳,可惜做皇帝的前夜被人刺杀,以至于在历史长河中默默无闻。他有一个好老子高欢,有一个坏弟弟高洋,也有一个好儿子兰陵王。他们光芒四射,把他挤在一个空虚、寂寞的角落,还好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刻找到红颜知己。从女人开始,从女人结束,叫他什么好呢?高衙内?或者?

花花公子

史载高澄“美姿容,善言笑,谈谑之际,从容弘雅。”英俊潇洒、幽默儒雅的高澄身上有不少缺点,管不住嘴巴,管不住老二,举止轻浮,不稳重。小帅哥极讨女人喜欢,十二岁与东魏孝静皇帝元善见的妹妹冯翊长公主结婚。在此期间,趁高欢出兵打仗的机会与父亲的宠妃郑大车偷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差点丢掉世子之位。

高澄不知悔改,邺城辅政时又瞧上一位美人元氏,美人已经有老公,人家老公叫薛置书。高澄派出手下亲信中兵参军崔季舒拉皮条,做媒撮合,想搞一夜情,春风一度。美人不愿意,高澄亲自出马忽悠,结果还是碰了大钉子。薛夫人凛然拒绝,当场落泪。大煞风景,昂然兴致付东流水,高澄大怒,派崔季舒把薛夫人抓到最高法院(廷尉)问罪。

陆操时任法院院长(廷尉卿),陆操官坐大得益于祖宗,出身鲜卑贵族,陆家乃北魏开国功勋之族。一个世家子弟本不入流,但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令他载入史册,名留青史。

望着漂亮委屈的美人,陆操一边翻看法典《麟趾格》,一边问崔季舒:“这位薛夫人有什么罪?”崔季舒想了半天,瞪着眼看着陆操半晌无语,实在想不出名目,拒绝一夜情似乎法典上没有这项罪目。

高澄入京辅政,喊出响亮的口号“以法治国”。他确实这么做的,严法肃贪。苏绰解释过反贪官的重要,反贪官只是一种手段,不能把它纳入真正的法律,那样的话就没有贪官了。高澄做事认真,坚决贯彻以法治国,到邺城第一件事,即是主持议定东魏法典《麟趾格》。这也是高澄把薛夫人送到法院治罪的原因,他没有权力处置薛夫人,不能犯法,只有法官有权力。

陆操见原告无话可说,“啪”的一声合上法典,优雅地说了一句:“无罪释放。”

薛夫人悠悠然走了。陆操优雅的贵族姿态没维持多久,高澄把陆操叫进府来,对他说:“回去判薛夫人有罪。”

陆操回道:“薛夫人无罪。”

高澄冷冷道:“是吗?没罪吗?”说罢,一挥手,侍卫们上前手持腰刀用刀环击打陆操。

一阵乱殴过后,高澄从痛苦地蜷缩身子倒在地面上的陆操身边踱过,轻声道:“现在告诉我,她有罪没罪。”

陆操艰难地回答道:“无罪!”

高澄弯下腰盯着陆操痛苦的表情,骂道:“你个混蛋!她就那么招人喜欢?为她挨打的感觉舒服吗?活该!”

不久,陆操换工作了,从法院调到监察院,担任高级监察官(御史中丞)。高澄认为此人更适合做监察工作。

薛夫人有幸躲过高澄的咸猪手,并非所有人都像薛夫人那么幸运,御史中尉高仲密的妻子李昌仪运气相当差。

御史中尉的官职北魏所创。北魏时代长期处于战争状态,武将们飞扬跋扈,加之鲜卑人生性剽悍,一有言差语错,摆出少林功夫,拳脚相加相互殴打。现代国家议会里扔鞋子,那时候动刀子。鲜卑人动真感情哭泣的时候,用刀划脸,以血洗面。作为文官的御史中丞弹压不住,因此创立监察武官的御史中尉。御史中尉一般人做不了,必须有军功,军中有威望的人担当。高仲密出自渤海高氏,高欢的远房亲戚,高敖曹的二哥,又参加过韩陵山大战,故而荣任此职。

高澄怎么瞄上他的妻子呢?因为有个教唆者。教唆者叫做崔暹,崔暹出自北朝高门望族博陵崔氏。崔暹的身世比高仲密显贵,博陵崔氏乃北朝第一等高门,直到唐朝士族排姓氏依然是“崔、卢、李、郑、王”,所谓“崔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甚至为此惹怒唐太宗李世民,诏令改为李氏第一。著名的《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出自博陵崔氏。

崔暹教唆高澄挑戏良家妇女另有隐情。

高仲密二婚,老婆是个小三,出身高贵的小三。大自然很少让人十全十美,胸大可能无脑,脑大可能无胸。这条规律显然不适合李昌仪。李大小姐出自赵郡李氏,美艳动人,有头脑,聪颖,精于理财,与红楼梦中的王熙凤相似。不过凤姐不会武功,李氏骑术出众,文武双才的巾帼。

这样的女人容不得老公冷落。高仲密崇信佛法,任刺史时曾与一位高僧谈经论道,经常聊到深更半夜不睡。李氏能想出办法让高仲密把高僧杀掉。这个女人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李昌仪碍了崔暹什么事?因为高仲密的前妻即是崔暹的妹妹。高仲密抛弃崔家女人另娶新欢的举动无疑是对博陵崔氏的极大污辱。为此崔暹高调二次嫁妹,大摆酒席。作为崔暹好朋友的高澄亲自参加婚礼助兴。

盛大的婚礼不能彻底消除崔暹的不快,把转正的李小三羞辱一顿才能消除心中的恶气。这口恶气只能由高澄来出。他相信高澄只要见到李小三就会出手,绝对会出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高家世子。

初春,乍暖还寒,严冬尚未退尽,嫩嫩的绿色融入邺城郊外的原野,漳水恢复碧波,潺潺流动。马儿们悠闲地啃食绿草。高澄将高仲密夫人李昌仪压在身下,奋力撕扯。衣衫的破裂声传到远处并肩遥望漳水波纹的侍从武官王纮和纥奚舍乐的耳朵里。

纥奚舍乐是山西大同人,北魏未能定都平城之前已是那里的游牧民,标准的魏国良家子弟。他喜欢听王纮说话,这个年轻人说话风趣,有见地,读过书的人到底与纯武夫不同。

王纮生于怀朔,高欢的老乡,现在的内蒙人,当然那时节尚无蒙古族,无所谓内外蒙,这也是王纮年纪轻轻即担任侍从武官(库直)的原因。据说王纮十三岁时曾和一位刺史大人有过一番谈话,刺史亲昵地拍着他的后背问道:“读什么书啊?”王纮回道:“孝经。”刺史大人问道:“孝经讲什么?”王纮回答:“在上不骄,为下不乱。”刺史大人一怔,以为王纮若有所指,忙道:“我骄纵吗?”王纮不慌不忙答道:“君子防患于未然,大人留意。”

王纮十五岁时因为一句话得到宝马良驹,这一次是和河南道大行台侯景对话。侯景当众提出一个问题:“衣服怎么穿?”

这在当时实在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涉及到国家政策的方向。有人顺着侯景的意思回答说:“孔子云:‘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以此言之,右衽为是。”孔子说过,如果没有管仲的话衣襟向左掩,正确的穿衣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