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昏侯(第2/9页)

小皇帝越闹越不像话,江祏想立萧鸾第三子萧宝玄。同为辅政大臣的国舅刘暄和萧宝玄关系不好,坚决不同意。江祏去联络萧遥光,萧瘸子听后一阵激动,悄声道:“兄弟们当中我最大,立我不好吗?”江祏没想到萧遥光有此心,惊了一大跳。虽说诸王中萧遥光最大,可他毕竟不是萧鸾直系。

江祏回家与弟弟江祀商议,江祀同意立萧遥光。江祏只得去找另一贵萧坦之。萧坦之听后,魂差点没飞了。他参与萧鸾篡位阴谋,至今心惊肉跳,再搞一次政变怕心脏受不了。不仅拒绝,萧坦之找个理由辞官回家了,不趟这湾混水。

立萧遥光,刘暄更不满意,那样做国舅岂不当不成。萧遥光听说刘暄充当绊脚石,恶狠狠派人行刺。刘暄向萧宝卷告发江氏兄弟阴谋。萧宝卷当时跳了起来,萧鸾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做事不可落人后。”想当年如果萧昭业早早下手,那会被萧鸾篡位。

萧宝卷毫不留情诛杀江氏兄弟。江氏兄弟死,刘暄后悔,兔死狐悲,他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临。六贵是一体,两人亡,余下的会怎么样?萧遥光疯了。事到如今,除了装疯卖傻,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去面对皇帝。

所幸,萧宝卷没有怀疑始安王。因为瘸子是小时候最好的哥哥,两人光着屁股、揪着泥巴一起玩大。少年天子甚至打算加封哥哥为司徒,打消因江氏兄弟死亡而深藏于心中的不安。

萧遥光是个狡诈冷酷的人,自己坏得流脓,从不认为别人有好心肠。疯病掩护下,加紧夺位的军事准备。

一日深夜,萧遥光的军队攻占南京东府城。需要决断时候,瘸子却没有趁机向皇宫所在地台城发动进攻,机会白白丢失。

萧遥光还犯了一个错,不该去抓捕萧坦之。萧坦之从睡梦中惊醒,袒胸露腹跳墙逃跑,奔向台城报信。台军聚集,注定瘸子失败的命运。曹虎指挥禁军向东城发起攻击。瘸子秉烛自照,顾影自怜。如此伟大的人物就这么完了?乱兵攻入府第,萧遥光爬进床下。伟人是不会藏身床底的。萧遥光只是小丑,小丑做不成大事,瘸子的人头被砍掉。

萧宝卷极重感情,尤其对身边的朋友。他痛哭落泪,想不通为什么好朋友会无情背叛。小时候他亲昵称萧遥光为“安兄”,旧宫土山见证过二人儿时情谊。萧宝卷登上土山遥望东府,怆然落泪,失声唤道:“安兄。”

权力远超亲情并不奇怪,因为权力本身象征自己,而亲人不过是别人而已。六贵去其三,制约皇帝的势力塌了一个角,离土崩不远。

在茹法珍等人怂恿下,新党对旧党的大清洗开始了。刘暄、萧坦之、曹虎等平叛有功的老臣非但没得到赏赐,反而接连被杀,一惯安份守已的总理徐孝嗣也难逃一死。

皇帝召大臣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入宫,等待他们的是三杯药酒。沈昭略气急败坏,大骂徐孝嗣:“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无才,致有今日!”一边说,一边抓起桌上酒杯砸向徐孝嗣:“让你做个破面鬼!”徐孝嗣惭怒交集,连饮一斗而亡。

六贵的命运,萧衍早有预见,他已提前两年做好战争准备。

陈显达北征失败,曹虎调回中央,萧衍正式接任雍州刺史,坐镇襄阳。北魏孝文帝病死,魏齐边境安宁下来。萧衍与张弘策同游原野,共登高台,极目远眺。

山河壮丽,气象万千,茫茫汉水不过一根飘带罢了,当年刘备纵马跃过的檀溪已然不在眼底。萧衍心情愉悦,诗兴大发,做诗《临高台》:

高台半行云,望望高不极。

草树无参差,山河同一色。

仿佛洛阳道,道远难别识。

玉阶故情人,情来共相忆。

南朝诗婉转清丽,雄浑豪迈的诗句不多见。萧衍此诗气象开阔、意境高远,意气胸襟溢于诗中。

张弘策知晓萧衍的雄图壮志,否则怎肯离开南京不远千里来到襄阳边地跟着受苦。张弘策凝神注视葱茏原野,赞道:“民间流传樊城有王气,不假啊!”萧衍瞄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什么民间流传,还不都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

萧衍负手在高台之上来回踱了几步,缓缓道:“《左传》有云:‘一国三公,吾谁适从?’”张弘策心领神会,说道:“今日有六公,尚不止六公,茹、梅‘八要’再加群鬼。”

秋风掠过高台,使人神清气爽。萧衍不盛感慨地说道:“朝廷政出多门,势必相图,祸乱不久就要发生。雍州避祸之所,是个好地方啊。只需勤行仁义,可坐为西伯。”

张弘策见萧衍表了态,兴奋起来,说道:“雍州人骁勇,我即刻招募勇士,打造船只。”

萧衍沉吟半晌,说道:“此事秘密进行,断不可让人知道。战船不必建造,先砍伐竹木,将竹木沉于檀溪备用。”

檀溪沉木

雍州的黎明静悄悄。

萧衍和襄阳太守王茂及雍州文武官员并马出城,身后是刚刚招募来的一万多名勇武的汉子。萧衍手指城西的一片空地,神态宁静地对官员们道:“我将在此地建造数千间房舍以备灾荒。元瑜,伐木的事交由你来办。”

元瑜是吕僧珍的字。吕僧珍是萧家的门人,萧顺之的书佐,对萧顺之忠心耿耿。凭借萧家的权势,做到雍州刺史曹虎的典签。抗击北魏入侵的战争中,冒着生命危险送信立了大功,得到宰相徐孝嗣欣赏,提名羽林监,让他到中央报道。

羽林监是禁军军官,对于平民出身的低级军官来说,梦寐以求的事。但是,吕僧珍从中看到危险,拒不上任。此时,朝廷委任萧衍为雍州刺史。吕僧珍极力要求回雍州做官。徐孝嗣生气了,只给他一个七品小县令。回到襄阳,立即成为萧衍的中兵参军,心腹干将。

吕僧珍领着人伐木,奉命将竹木沉入檀溪水底。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萧衍似乎把盖房子的事忘到脑后,水底的竹木没人管。吕僧珍盯着堆集如山的茅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般这般。还缺点什么呢?橹。摇船的橹。吕僧珍偷偷找人制造了数百张大橹,藏于家中。萧衍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除了张弘策谁都不告诉,连心腹吕僧珍也得自个猜。

“玉阶故情人,情来共相忆。”萧衍的襄阳生活悠闲滋润。他爱上一个漂亮的小村姑,毫不费力地娶了来。女孩只有14岁,名叫丁令光。不是采莲女,是漂絮女。西施浣纱,令光漂絮。丁令光的容颜难比西施,而她的品德可能要超过西施。

小事可以看出品行。丁令光夏日常与邻女月下纺织,诸女都被蚊虫叮咬得痒疼难忍,但她毫无所觉。萧衍在樊城的一座楼上看到汉水畔漂絮的女孩,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