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日落佛国(第2/4页)

殷均违反了这一条,怒气冲冲进皇宫向老丈人诉苦。萧衍一听大为光火,把公主叫进宫来。永兴公主入宫与驸马当面对质。萧玉瑶毫不隐瞒,一一承认所作所为,振振有词道:“这种驸马有什么用!”

平时颇有修养的萧衍勃然大怒,抢下御座,手持如意照着公主的后背开打。如意是一种佛具,祥瑞的象征,从印度随佛教传来。南北朝时佛教风行,如意相当火,成为帝王士人手中把玩之物。韦睿整天拿着如意,作战也不离手,变成令旗了。如意还有一个实用的作用,相当于现在的痒痒挠。后背痒手够不着,用此物一挠如意啦。如意有金如意,玉如意,竹如意等等。萧衍手里拿着佛家最讲究的犀牛角如意。萧衍气愤之极,一时找不到称手的家伙,也不管手里拿的犀牛角多硬,轮起来就揍。永兴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吃过这苦头,两三下打趴下。

教育子女从小做起,一旦性格形成再想改变就晚了。永兴公主挨了揍,不思悔改,更加怨恨老公,连父皇也记恨。回去后躺在情人萧宏怀里,咬着牙说:“气死我啦!父皇根本不关心我,他就知道国家。我二妹那么喜欢谢谟,和我一起定的亲,因为他爹谢朓死了,家族男丁不旺,帮不上他什么忙,悔婚许给张弘策的儿子。张弘策死了,又许给王志的儿子。我们是什么?工具而已。在他手里,一辈子不用想幸福。”萧宏连声安慰,不怀好意地说道:“陛下死了,你就如意了。”一句话提醒永兴公主,睁大双眼,盯着萧宏说:“如果他死了,你做皇帝,我能是皇后吗?”永兴公主那双疯狂的大眼睛里放射着欲望和野性的光芒,萧宏看得心惊,半天咬牙道:“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已经担这个恶名了。”

临川王的富贵

洛口大溃败,萧宏变成萧跑跑,千夫所指,江南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千方百计陷害捉弄不顾大军临阵逃脱的亲王。南京发生民事纠纷、刑事案件,官府追查起来,众口一词:“临川王指使的!”酒店里吃饭不付钱,大街上调戏小姑娘,打的招牌响亮:“我是临川王的人,临川王让我来的!”是屎盆子就往他头上扣,成为南京市民的习惯。受理的官员不分析,乐得向上汇报。每隔三两天,准有御史弹劾萧宏,临川王又犯事了,请求处置。

萧衍多精明的一个人,我六弟不至于这么坏,全天下坏事都他干的,分明栽赃。每次萧衍总是重复一句话:“从宽处理。”皇帝说从宽,谁敢处理,事情便不了了之。越是这样,冒顶的人越多,终于犯下大事。

萧衍有一次去光宅寺。光宅寺原是萧衍的故居,同夏里三桥宅,称帝之后改做寺庙。去光宅寺需过秦淮河,萧衍的仇家得到消息,夜间潜伏在骠骑航。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秦淮二十四桥,骠骑航是其中的一座浮桥。明月在,玉人不在,只有一把锋利的钢刀。史书称萧衍出发时突来心灵感应,绕行朱雀桥,避开杀手伏击。这都是无稽之谈,大家不要相信萧衍的鬼话。必定是情报部门向皇帝做了汇报,以防不测的举动。事后杀手被抓,萧衍向臣民们宣扬他的神奇罢了。

可气的是,审讯时杀手一口咬定受临川王萧宏指使。萧衍老三,萧宏老六,其他比萧宏大的哥哥们都死了。如果萧衍驾崩,兄弟们中间萧宏是第一继承人。一向对六弟深信不疑的萧衍顿起疑心,提来萧宏问话。

萧宏当然不承认,没有的事嘛!看着六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萧衍哭了,哀伤感人。眼泪不是女人和刘备的专利,萧衍也会。萧衍边哭边道:“我的才干胜你百倍。皇帝容易当吗?这个位置我做得心惊胆战,整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出事。我不是不能做周公、汉文帝,看你太蠢啦!”萧衍说得够歹毒,周公名臣、汉文帝仁主,他们都杀过弟弟。不是不能杀你,你这头蠢猪笨得让我下不了手!萧宏连连叩头,不迭地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萧衍的治国策略突出一个字“宽”。刘宋和萧齐王朝的后几代君主均以残暴出名,故而萧衍为政宽和。对皇族宽,对士族宽,对官员宽,就是对老百姓严格。宽和的国策源自萧衍膨胀的自信心,他可以玩弄满朝文武于股掌之间。

既然没有的事那就算了。不处置萧宏不代表信任,特工加强对萧宏的监控。不久,潜伏特务找到证据,向萧衍报告:“临川王府有一百间仓库,昼夜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入,怀疑藏有大量的武器装备。”

萧衍大吃一惊,临川王府规模宏大,和皇宫差不多,一百间大房子能藏多少武器。为了不惊动萧宏,萧衍决定孤身犯险,一探究竟。萧衍特意派人给萧宏的宠妃江无畏送去一份美味佳肴,代话说晚上过去吃饭。

江家是江东著名的美女世家,年年出选美冠军,江家子女遍布王侯后宫,江无畏当然是绝色。萧宏与江无畏形影不离,为表示爱情的真挚,只要东昏侯萧宝卷妃子潘玉儿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一样不缺。江无畏一双鞋子价值千万,如果镶有红宝石的话,必然不下642颗,因为现今世界上价值160万欧元的高跟鞋就镶嵌了这个数目的宝石。江无畏喜欢吃鲫鱼头,临川王府厨房每天做300条鲫鱼,只用鱼头,不要鱼身,鱼身后房吃。府里自然不能只吃鱼,剩余的酒肉全扔大街上。江无畏不如改名做江鱼儿罢。

萧衍去六弟家做客,只带从前的布衣之交丘佗卿,江无畏一旁作陪。四人诉说旧时往事,开怀畅饮。酒过三巡,众人喝得半醉之际,萧衍假作酒醉,乜斜眼笑道:“今晚我要到你后房看一看!”

萧宏惊惶失色,酒醒了大半,若是此时手中拿着筷子怕也落到地上。萧衍瞧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愈加怀疑库中藏有兵器。叫过后房管事,拿着钥匙带路,径直奔后院去。萧宏脚步踉跄,心道:“完了,这下完了。”

一间间的库房打开,满库的金钱。一百万一堆,用黄色木片做标记;一千万一间库房,用紫色木片标记,共有三十多间。其余数十间库房全部贮藏着布、绢、丝、绵、漆、蜜、麻、蜡等杂货,数之不尽。萧衍嘿嘿一笑,扭头对丘佗卿道:“算算,共计多少钱?”丘佗卿屈指算来,回答道:“三亿多万。”

一件武器没有,一把小刀也不存在。萧衍看罢,非常高兴,冲面色蜡黄的萧宏道:“阿六,你的生活不错嘛!”三人回到饭桌,添酒回灯重开宴,痛饮至深夜,皇帝秉烛而还。

第二日,萧衍指示情报部门,务必查清临川王的收入来源。不久,真相大白,除收受贿赂之外,临川王开办银行,发放高利贷。萧宏一律实行抵押贷款,借钱必须以田地、住房、店铺作为抵押物,并且给贷款合同起了一个名字叫“制悬券”。过期不还,欠钱者统统赶走,抵押物收作已有。不少人因之失去产业、露宿街头。萧宏房产仅南京市达到几十处。欠债还钱本来无可厚非。开办金融机构并非萧宏创举,刘宋孝武帝年间会稽城“邸舍相望,为患遍天下。”这是南朝遍地银行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