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佛狸之死(第3/5页)

原本无赖之徒的臧质存心报淮水兵败的一箭之仇,使用激将法,撒了一泡尿封好送去。

连大慈大悲的佛祖都会把撒尿的孙猴子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何况拓跋焘只是一个凡人。生性骄傲的拓跋焘勃然大怒,火暴脾气影响了判断力,忘记“将不可以愠而致战”的用兵格言。魏军一夜间筑起长围,运东山土石填沟堑,造浮桥于君山之川,切断盱眙水陆通道。拓跋焘发誓打下这座弹丸小城,生擒胆大妄为的臧质。

工事构建完毕,拓跋焘仍保持一丝清醒。如果在原野,拓跋焘挥挥马鞭就能杀光臧质的二千六百人。可现在人家躲在高墙之内,攻城非鲜卑人所长,且缺乏攻城器具。

为了恐吓守军,拓跋焘给臧质写了一封信,附送上锋利的刀剑:“我派出的攻城军队非我国人,城东北的是丁零人和匈奴人,城南的是氐人和羌人。假设丁零人死了,正可减少常山之贼;匈奴人死了,正好减少并州的贼寇;氐人、羌人死了,也就减少关中的贼寇。你但杀无妨!”

拓跋焘本想威胁敌人,谁知这次遇上嘴皮子功夫更加厉害的主儿。臧质的回信刻薄阴损:“已阅!你真奸诈,仗着自己四条腿屡犯我疆界。知道为什么我军被你打散?难道你没有听过一首童谣‘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吗?

我军故意败退,为了让你饮上长江水。死期已定,谁也改不了啦!如今你来送死,我怎么能让你再活着回到桑干川享福呢!你若有幸,为乱兵所杀。若不幸被活捉,我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让一头小毛驴驮着,把你一直押送到都城。至于我,一个微末之人,本来就不打算全尸而还。如果天地无灵,被你打败。就是剁成肉酱,碾成粉末,宰割车裂,我也无所谓!想想苻坚的下场,你的智商和军队比得过他吗?你安心攻城莫走,粮食不够吃,我供给你。所送刀剑已收下,是不是想让我挥刀斩了你!”

拓跋焘看完臧质的回信,气得浑身发抖,怒吼着下令制造一张大铁床,把刀尖锥尖朝上镶在铁床上面,恶狠狠地喊道:“攻破城池,抓住臧质,让他躺在上面。”

拓跋焘为轻率之举再度埋单。臧质把拓跋焘的信件誊写,向北魏大军散发,以削弱北方各族人的斗志,并写上悬赏:“斩佛狸首者,封万户侯!”

疯狂的进攻开始了。宋军奋起抵抗,击退魏军一轮又一轮攻击。魏军钩车钩住城楼,守军从城头扔下大铁链拴住钩车。双方士兵们喊着号子来回拉拽,钩车无法后退。入夜以后,守军用大桶从城头放下敢死队,砍断魏军车钩,拖进城中。第二天天亮,魏军改用冲车攻城,盱眙城墙修建得坚硬牢固。冲车每次冲撞,不过落下些土渣而已。

拓跋焘又急又躁,见冲车、钩车不能破城,亲自督战。魏军肉搏登城,分为几个梯队,像蚂蚁一样轮番往城上爬,摔下来,继续向上爬,没有一个人胆敢后退,死伤士卒数以万计,尸体堆积得与城墙一般高。猛攻了三十天,盱眙岿然不动。

刘义隆得知魏军在盱眙遭受重创,调宋军渡江支持,下诏彭城守军相机而动。围城魏军瘟疫流行,谣言四起,说宋朝水军已从东海进入淮河,彭城军队也已出动。拓跋焘不敢留在盱眙,无奈之下,焚毁攻城器具,狼狈撤退。

盱眙攻城战失利,拓跋焘经历有生以来第一次惨败。为报复宋军,魏军一路屠杀宋民,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春燕归来,不见燕窝,只能在树林里筑巢。双方两败俱伤,江淮一片萧条,魏军人马死伤大半,国内怨声载道。拓跋焘的性情更加暴怒无常,一起太子冤案发生了。

太子拓跋晃监国期间权势很大,利用亲信搞特权,经营庄园,做各种生意,积累了很多财物。高允劝道:“天地无私,故能覆载;王者无私,故能容养。殿下国之储君,万方之典范,怎么能经营私田、畜养鸡犬呢?还让人去集市摆摊贩卖,与民争利。这样下去,会有人诽谤您,遮掩也遮掩不住。天下是殿下之天下。殿下富有四海,要什么没有?东宫俊义之才不少,您信任的那几位,恐怕不太合适在身边做事。那些个田园,该分的分,那些个财货,该散的散。殿下的美誉就会布满朝野,诽谤都找不到理由。”

高允对帝王公与私的问题分得很清,作为家天下的一国之君,没有必要谋私利,做生意有竞争,有竞争会得罪人。作为太子,这是何苦呢?

北魏政府不允许官商勾结,更不允许官员经商。否则,那样做会造成社会不公平竞争,减少民众的收入。官员经商比贪污受贿更可恶,因此北魏有禁止官员经商的法令,“犯者十匹以上皆死。”

然而,官员经商有暴利可图,禁止相当困难。巨大利润的诱惑下,拓跋晃听不进高允的忠告,最终惹出祸来。

拓跋晃亲信仇尼道盛、任平城倚仗太子权势,为所欲为,把拓跋焘身边一个红人太监给得罪不轻。

肆 太监宗爱

这个太监是拓跋焘近来最宠信的,名叫宗爱。他出身低贱,来历不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因为犯罪给阉了。宗爱为人机灵,八面玲珑,干活麻利,不断得到升迁,做到中常侍(皇帝的顾问),伺候拓跋焘南征时的起居。瓜步山大赏群臣,宗爱封为秦郡公。北魏对待宦官和常人一样,既可做京官,又可外出做地方官。

拓跋焘怎么会宠信太监呢?刘洁和崔浩事件发生之后,拓跋焘把鲜卑贵族和亲信汉臣得罪个遍,真正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秦始皇怎么样,生前一言九鼎,杀伐任已,死后尸首臭气熏天也没人管。勇于杀伐的皇帝最孤独,太监于是成为亲近可心的人,许多军政事务会交给他们去办。

宗爱性格阴险暴躁,借此机会常干些不法勾当,因害怕拓跋晃先向自己下手,便搜集仇尼道盛和任平城的把柄,寻觅时机恶人告刁状。

被一连串政治和军事挫折搞得焦头烂额的拓跋焘近来格外烦躁。虽说拓跋焘终结了自公元308年匈奴人刘渊称帝以来一百四十多年北方分裂的局面,但前秦天王苻坚的教训历历在目。北方各民族蠢蠢欲动,稍有差池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这些天,拓跋焘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闷酒,只要一闭上眼睛,滚滚东流的长江水就浮现眼帘。

宗爱在他耳边添油加醋地诉说着仇尼道盛和任平城二人的不法罪行,拓跋焘听得勃然大怒,猛地将酒杯恶狠狠摔到地下,大吼道:“太子整天在想些什么!聚货敛财那是太子该干的事?如今四海不靖,文教不兴,国家若亡了,庄园珠宝会有吗?仇、任二人不知辅教太子修身治国,偏偏教唆他干些富家翁的勾当,是活得不厌烦了。拟诏,将二人斩首,彻查此事,凡参与的东宫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并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