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腾冲

在腾冲战役初期的那几天里,虽然第五十四军时时能通过口子冲入一部分,但由于地形复杂,火力隐蔽,使得这部分人马根本就站不住脚,并且伤亡剧增。

阙汉骞不得不另想攻城之策——光开小口子不济事,得开大口子,整军进入才行。

要开大口子,就得从墙根上动动脑筋。

在这方面最早开窍的是太平军,他们在难以攻破对方城池时,往往使用“穴地攻城法”,即在城外挖地道,直通城下,然后用火药炸开城墙。

清史记载,太平军利用此法攻城,“无坚不破”。

太平军当年是以城外民房为掩护开挖地道口的,所以关键是要找到这么一个掩护地点。

看来看去,只有腾冲城南门外符合这一条件,那里原先是百姓赶集场所,开战后,日军只拆除了靠墙三十米内的建筑,三十米外还有很多房屋,其中包括一些两层的老式楼房。

于是,阙汉骞在楼房上偷偷用沙包垒出了二十个掩体,利用晚上集中重机枪对着城头进行扫射。

大炮都奈何不了,我还怕你的机枪,日军采取了不管不问的态度,这便让早已潜伏城下的工兵有了机会。

挖地洞、埋炸药、按电钮,一气呵成,现代工兵比太平军的“土营”自然要利索得多。

随着爆炸声起,城墙被炸塌多处,隐蔽在平房内的进攻部队呐喊上前,一拥而入。

当第五十四军攻进腾冲城内,发现里面已无一间完好房屋,尽为断壁残垣,而这主要是远征军航空队的功劳。

第一次立体攻击受挫后,远征军航空队感到很不得劲,第二次便派上了B-25、B-29。

这些都是二战中最为优秀的轰炸机种,B-29更被称为“超级空中堡垒”,一次性载弹量达九吨,扔炸弹就跟下雨一样。

8月13日,几枚重磅炸弹恰好命中联队司令部,包括藏重大佐在内的三十二名日军官兵粉身碎骨,联队校佐级将官至此全部伤亡。

原任中队长的太田正人大尉接任守城指挥官,其实这时换谁守都一样,三千守城兵卒已被打掉一半,何况城外的远征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拥进来。

想要溜还有机会,可是电报发过去,松山佑三师团长却要他继续死守,说是坚持到10月上旬,就有主力来援了。

信也好,不信也好,除了硬着头皮顶下去,一点退路都没有。

一群困兽发了狂,令腾冲之战进入了最残酷的时期。他们从城内的各个隐蔽角落跳出来开火,一会儿前面,一会儿侧面,让你每向前走上一步都要付出不小代价。

仅仅一天之内,第二十集团军就伤亡了三百多人,双方寸地必争,乃至斗到了尸填街巷、血满城垣的地步。

为了尽量减少兵员损失,集团军总司令霍揆章被迫采用步步为营的战术,即每至一处,就用炸药将墙垣房屋完全炸倒,以保证所过之处不会再钻出任何一个有威胁的日本兵。

第二十集团军连着发起四次总攻,不但彻底挫败了太田时不时组织的夜袭,还将其慢慢驱赶和逼退到城内一角。

到第四次总攻,远征军航空队的战机增加到一百架,地面部队向日军发射炮弹达一万五千发。

太田再看他那些兵,已经完全成了“残疾部队”,不是成了“铁拐李”,就是做了“独眼龙”。

主力在哪里,天晓得,还是送些手榴弹下来实惠,起码这些残疾人还能扔扔手榴弹。

按照太田的要求,日机冒着被击落的风险,飞向腾冲城上空,并向城内投下了大量手榴弹和医疗物品。

靠着这些手榴弹,残兵败将们又有了顽抗的本钱,远征军的第四次总攻再次归于失败。

每一步都要提防来自暗处的袭击

腾冲之战迟迟不能结束,蒋介石在重庆非常焦虑,因为同一时间,日军仍在向中国的大后方继续推进,如果滇西反攻再陷不利,等于后背又被捅一刀,整个国内局势终将无法挽救。

他向霍揆章发来电报,“中国军队的荣辱,真的就决定于今天的你们了。我命令你们务必在9月18日,也就是国耻纪念日之前,把腾冲城夺回来”!

腾冲日军被打成“残疾部队”,其实现在的霍揆章也接近精疲力竭,经过四次总攻,第二十集团军连预备队都已用尽了。

捏着蒋介石的这份电报,霍揆章咬着牙,把本来负责打援的一个师也调入城内。

不管它了,现在是孤注一掷的时候。

“九一八”如同“七七”,让每一个远征军官兵都热血沸腾,全然忘记了什么叫做危险,什么叫做死亡。

9月5日,第二十集团军发起了入城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进攻,其排山倒海的气势,如潮水席卷,使残余日军有了一种马上要被吞没或压倒的可怕感觉。

经过这次冲击,日军包括太田在内,仅剩七十余人,他们的命运终于走向了尽头。

9月13日,在太田“玉碎”于自杀性冲锋后,腾冲得以完全收复。

这是滇西反攻中最为惨烈的战役之一,当记者进入腾冲城时,不仅找不到一块好瓦,就连青的树叶也看不到一片。

战后,经霍揆彰提议,在腾冲专门修建了国殇公墓,内葬牺牲于腾冲一役的几千名远征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