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漠英雄(第4/7页)

“动虎”喜动,但在百灵庙之役打响之前,傅作义却偏要他静下心来做探马。

用人之长,更克其所短,所谓将才,可不就是这样被打磨出来的。

孙兰峰亲赴百灵庙外围进行侦察,回来之后,老傅还要再跟他一道推敲:打的那一天,你往哪条路走,在哪里集中,朝哪里突破。一条条过,一点点抠,丝毫来不得马虎。

所谓奇袭,看起来好像就那几个小时的事,其实功夫全在战前。

三天很短,然而可做的事情太多了,不仅要察敌情,还要布疑兵。

红格尔图那凌厉一击,把田中和德王都给惊得够呛。不过傅作义想告诉他们的是,你们不要怕,我不会打百灵庙。

用行动,不用语言。

他先调了一个骑兵团出归绥,大张旗鼓,说是去换防的。

如果要有重大的军事行动,人还嫌不够用呢,如何还能再调兵出去“换防”。

对田中来说,一个疑点已经被排除,另一个疑点是归绥城里剩下的部队在干什么。

反正不是冲着你们去的。

傅作义每天调部队到城东搞演习,早上出去,晚上回来,三天里,天天如此,从不间断。

欲擒故纵,虚实相间,当年关东军在九一八前后曾多次运用,可是当傅作义如法炮制时,田中竟未从中察觉出任何异样,这其实不能完全怪田中无能,还得怪那个归绥城里的羽山机关长太垃圾。

百灵庙和红格尔图不一样,如果说田中在红格尔图吃了败仗后,羽山还有可能幸灾乐祸的话,那么傅作义突袭百灵庙,则触及了他和田中的根本,若是百灵庙出了问题,毫无疑问两个人最后都是要挨板子的。

倘若事前能得到情报,相信羽山一定会屁颠屁颠地去报告军部或关东军。

可惜这家伙已经完全被老傅的迷魂阵给摆平了。他从傅作义那里不仅得不到任何真实情报,还不自觉地去给田中递送了假情报,使后者更加相信傅作义并无攻击百灵庙的意图。

田中一放下心,百灵庙的防守自然也就跟着松懈下来。

奇袭百灵庙

 

1936年11月22日,留在归绥的绥军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登上汽车,分多路纵队出了城。

不过方向不是往城东,而是往城西,不是演习,而是玩儿真的。

百灵庙之战就在这一天打响,由孙兰峰率队出征。

田中之所以会麻痹大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归绥距离百灵庙很远,足足三百多里地,就算骑着马,一两天也跑不下来。

可是他忘了,傅作义有,有土坦克,土坦克跑起来比马还利索,而且中途根本不用休息。

他还忘了,傅作义的绥军有七路半之称,比八路只少半路,打仗向来注重三快,即集合快、出发快、行军快,长途奔袭不过是他们平时演习中的一个课目而已。

晚上八点,孙兰峰赶到百灵庙附近,可是一下车,他就激灵灵出了一身冷汗。

由于下过大雪,事先设置的标志找不到了!

环顾四周,除了冰雪还是冰雪,连民居都看不到一间,更别说能看到百灵庙了,再抬头望天,阴云密布,想借助星星测方位的想法也成了不可能。

草原上最怕的就是这个,没了方位感,如何知道百灵庙远近与否?不要大家胡转半天,到了天亮还在百灵庙外面,那就成大笑话了。

孙兰峰根本不敢把这一情况报告给傅作义,后者要是知道,非得急得骂娘不可。

一天的艰苦行军,三天的精心准备,难道都要转眼成空?

事实上,古往今来,这样的倒霉事层出不穷。胜仗不是那么好打的,往往就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变故,一个谁都预想不到的意外,就会让你前功尽弃,徒呼奈何。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草原之宝”,孙兰峰闻讯大喜过望。

有时候,宝贝和粪土的距离非常之小,甚至有时完全是一码事。比如“草原之宝”,其实就是一块牛粪。

在内蒙古草原,无煤无树无电,只有捡拾干牛粪做燃料,所以有干牛粪处必有人家,而且多为人家聚集之处。

这里哪里人家最集中,自非百灵庙莫属。

百灵庙四周群山环绕,百里之内,找不到一口可以喝的水,就大庙里有水。有水就有一切,百灵庙便俨然成了一个市集。

一块普通的干牛粪,终于使傅作义的进攻计划得以绝处逢生。

这天晚上,天寒地冻,气温达到零下二十摄氏度,严格说来,并不一定适宜于军事行动,但选择这样的日子展开奇袭,却又恰恰是老傅有意为之。

因为它对奇袭方有利。

奇袭,听起来充满诗情画意,其实是一件最苦最累的事。既要奇,就要出乎对方之意料,如果你能做的人家也能做,那就称不上奇了。

草原之上,一览无余,既无山岭让你偷越,也无地道可以挖掘,唯一能恃者,只有这样的酷寒天气。

酷寒逼得大多数伪蒙军只能躲在家里取暖,谁也不肯进进出出地四处乱跑。

孙兰峰在解决外围警戒之后,很快逼近百灵庙内层阵地。

对百灵庙,孙兰峰采取的是虚实相结合的打法,西为虚,南为实,主力攻坚部队集中在南面。

可是他的作战意图却被一个喇嘛发现了。

这个喇嘛虽身披袈裟,却手执指挥刀,凶神恶煞,完全不像一个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出家人。

当时无人知晓,就以为是百灵庙众喇嘛中的败类。

几个月之后,此人在东京露面,并且给一大群痴痴迷迷的日本粉丝做了一个报告。

报告的名字就叫:我在内蒙古潜伏二十年!

原来是个日本特工。

他的真名叫胜岛角芳,会说一口流利的蒙古族语,二十多年里,他就以喇嘛的身份在内蒙古进行潜伏,专门进行地图测绘和情报刺探工作,而在这二十多年中,竟也无人能识得其庐山真面目,确也称得上是一个王牌特工。

驻守百灵庙的是德王的骑兵部队,总共近三千人。不过担任指挥的全都是日本军官,计有四五十人之多,总指挥就是这位胜岛角芳。

胜岛察觉出孙兰峰的攻击重点在南面,便把重火力都集中到那里,十几挺轻重机枪一架,绥军的进攻节奏被迫慢了下来。

孙兰峰一连组织七次冲锋,打到天已经快亮了,仍无法突入百灵庙内层阵地。其时,天已经快亮了。

对绥军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伪蒙军,甚至是关东军会随时增援百灵庙,己方将转入劣势和险境。

在三百里外的归绥,傅作义同样焦虑不安。

孙兰峰卡在了百灵庙,进亦不得,退也不甘,接下去的变数实在不堪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