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在于折腾(第4/6页)

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也对郭勋祺不满,表态说:“郭勋祺这次指挥不当,应受处分。”

郭勋祺满不在乎,说:“要处分就处分吧。”他黑着个脸,当场与唐式遵吵了起来。

顾祝同和唐式遵均被大大激怒,处分令下,郭勋祺被撤去第五十军军长职务,仅保留集团军副总司令一职。

郭勋祺原先以为顾祝同和唐式遵不能拿他怎样,处分云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料对方还真的下了杀手:撤去军长,就等于剥夺了军权,一个副总司令有什么好玩的?

拿着处分令,郭勋祺沉默半晌,叹息着说:“我一片雄心,就这样被断送了!”

郭勋祺一气之下,有意把部队拉到邻近的新四军里去,并派出联络参谋去找新四军政委项英联系。

当时皖南事变尚未爆发,国共也未翻脸,项英说:“现在是团结抗日,不能给国民党以口实。”因此婉拒了郭勋祺的请求。

郭勋祺走投无路,便扔下官印,愤然返回四川,从此与抗战无缘。

攻不下煤炭山,只能采用另外一种袭击方式。

军委会海军部拨了两个布雷大队交唐式遵指挥,由其派兵掩护,到江中布雷。

这是一个异常艰险的过程。布雷队必须先将漂雷运到江边,再抬上橡皮船拖到江中。每个漂雷重达两百公斤,需六个士兵才能抬起,而从陆地到江边这一段,又处于日军的射击范围之内,只能利用大风、大雨、大雪、大雾等最为恶劣的天气潜行。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因潜入水底安装的时间过长,一下子冻死了二十多名川军士兵。

漂雷代替炮击,再次对日军舰艇造成威胁,江面上不断传来爆炸的声音,日军的许多舰船被炸毁,乃至于轻易不敢靠南岸行驶。

第二十三集团军掌握了漂雷和布雷技术,也将其用于作战。初冬的一天,日军分乘三辆汽车,由一辆坦克装甲车护卫,浩浩荡荡地前来“扫荡”。

如此神气活现,不能惯了他这臭毛病,川军便在日军必经的河面上,紧靠桥柱放了一颗漂雷。

川军挖沟设套,日军懵懵懂懂,一点也不知道低调,结果过桥时因震动太大,触发了漂雷。只听轰的一声,桥塌了,汽车、装甲车掉下河去,随即全都沉没,日军一下子淹死了三十多人。

一次等着报捷的“扫荡”竟然秃噜成这样,令日军指挥部七窍生烟,当下便派出两个混合联队,对第二十三集团军进行大规模进攻。

失去郭勋祺、刘兆藜的川军,打得有气无力,战斗严重失利。日军进入第二十三集团军的防区后,将军粮焚之一空。

战役开始时正值春耕季节,农民纷纷逃亡,以致误了农时,造成粮食极为紧张。前线部队被迫靠挨家挨户搜“借”粮食维持,每人每天不超过半斤米,后方部队则窘迫得要靠挖食蕨根度日。

有人走了,有人虽然还在前线,却并不比走掉强,你要不给他屁股上扎两针,就别指望能打好仗。

顾祝同亲自赶到集团军总部,召集团长以上军官开了三天会,到最后一天晚上,他从腰包里掏出一份命令,宣布将作战不利者全部予以撤职,从现任第144师师长开始,副师长、旅长、团长,统共撤掉二十七人。

此举杀鸡儆猴,多少起到了些警示作用,而在郭勋祺、刘兆藜之后,也终于有人站出来替刘湘的老部队挑起了大梁。

第二十一军军长陈万仞,毕业于四川武备学堂,原为刘文辉部属,后投奔刘湘,或许是被郭勋祺、刘兆藜等人的光环所掩蔽之故,此前他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担任江防重任。

陈万仞在战术方面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说打仗就要像蚕子吃桑叶一样,一口一口地吃,积小胜为大胜。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都不能叫胜利,只有以很小的代价,换得敌军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损失,才是真正的胜利。

陈万仞负责的江岸防线长达五百里,每一个地方都守,很容易被日军各个击破。陈万仞的办法是把机动兵力掌握在手中,不见兔子不撒鹰,一撒出去必定要啄你个底儿穿。

武汉失守后,日军一直尝试要控制江岸,曾派出十六艘军舰,满载日军,向江岸发起猛攻。

登陆前,一般都要先用兵舰大炮进行射击,以试探江岸动静。日军试来试去没人,也就放心大胆地上来了。

陈万仞眼明手快,探得日军登陆,立即传下兵符令箭。他出兵不是一次性全部派出去,而是保持着压力的叠加,起初是两个团,杀到酣处,再派一个团,直至把日军逼到岸边为止。

看到日军已经力竭,陈万仞知道火候已到,最后再派出比团更多的兵力,一攻再攻,像一头一往无前的老牛,非把日军顶下江去不可。

这一战,击沉日军大小汽艇二十余只,击毙日军上百名,俘虏二十余人,日军浮尸于江,顺水漂流。

陈万仞仅凭此战,便足以比肩郭勋祺,只是人的名,树的影,郭勋祺成名早,陈万仞就被盖住了。

在冬季攻势中,水准稳定的正是陈万仞所指挥的左翼兵团,即使后来第二十三集团军全面失利,仍然没有能让他陷于沉默。

因伤亡过大,陈万仞开始也没能挡住日军对江岸的猛烈进攻。他且战且退,诱使日军进入一个狭隘的凹地后,迅速发起围击。

一战下来,歼灭日军三百余人,俘大佐一名,战利品近三百余件。

要再看不出陈万仞是个人物,顾祝同和唐式遵的眼睛就全都瞎掉算了。

1940年10月初,顾祝同从军委会接到指示,要他于短期内切断长江,腰击敌舰,他把这一任务交给了陈万仞。

陈万仞此前曾多次提出,他在沿江防区内只有两个迫击炮连,如果能增设一个炮兵营,腰击敌舰就容易多了。

陈万仞还论证说,一发炮弹只需几十元,但如果击中一艘敌舰,日军就要损失几十万,这笔账完全划得来。

可是军委会没给。接到任务后,陈万仞只能自己想办法,他把幕僚们召集到一起,看能不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即既能截断长江航运,又用不着自带重炮。

众人看着地图,都犯愁:日军为了掩护长江航运,其沿江据点皆为堡垒式防御结构,构筑坚固,层层设障,且配备海空军火力支援,无论选定哪里都需攻坚。仅仅一个煤炭山,当时左中右三个兵团突击,都拿不下来,更何况区区一个军。

陈万仞埋着头,一段段找,最后他选择了马当要塞。

马当重要,所以日军想不到会遭袭,这叫避实击虚,同时马当又是长江上最窄的所在,第二十一军虽无重炮,但有迫击炮,到时只要能予以占领,就可以用迫击炮和要塞火炮来担任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