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蛇王之笛(第2/3页)

想到此处,当即伸脚踢去,踢开了环绕脚边的群蛇,纵身上跃,拔地而起,轻巧地越过百里缎,握住了吊挂她的绳索,伸手掐住缠在她颈上那条蛇的七寸,将之掼下树去。他随即沿绳攀爬而上,翻身站上树枝,一边将成群蜿蜒上树的青蛇拨开踢落,一边将百里缎拉了上来,取出小刀切断绑缚她的绳索。

百里缎惊魂未定,颤声道:“怎会……怎会有这许多……”

楚瀚又怎知这些蛇是打哪儿来的,此时大难临头,无暇细究,只能当机立断,说道:“往上爬!”两人施展轻功,直往参天古木的顶端攀去。

这株古木自两千年前落地生根以来,从未有人攀爬过,饶是楚瀚和百里缎轻功超卓,在黑暗中披枝穿叶,攀爬这茂密古木也颇不容易,何况身下还有十多条毒蛇尾随在后。两人没命地向上攀爬,直到树枝愈来愈细,再难落足为止。此时能够跟上来的毒蛇也只剩下三五条,楚瀚伸足一一踢下,才不再有蛇攀上。

两人栖身于手指粗细的高枝之上,停下喘息。楚瀚定下神来,抬头一望,才发现已是黎明时分,远处天空渐渐翻起鱼肚白。两人此时身处古木之颠,放眼望去,只见身周尽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树海,晨风吹过,枝叶起伏,摇摆不止,仿佛大海波涛一般。楚瀚这时才明白为何当地人称呼这片古林为“靛海”,这树颠之海果真如一片靛色汪洋,辽阔壮观已极。

他正赞叹着,忽觉脚跟一痛,他急忙低头,却见一条三角头的毒蛇竟无声无息地爬上树来,张口咬住了他的脚跟。楚瀚怒吼一声,拔出小刀,弯腰斩上蛇身,将蛇斩成两段,蛇血四溅,蛇的下半身跌下树去,蛇头仍挂在他的脚跟上。楚瀚感到脚上伤口有些麻木,连忙扯下蛇头,伸指捏在伤口两侧,用力挤出蛇毒。

百里缎问道:“怎地?”

楚瀚道:“给蛇咬了。”他正想叫百里缎小心毒蛇,百里缎已冷笑一声,说道:“毒死了你好!省得我动手。”

楚瀚一愕,随即想起这人乃是自己的大对头,自己昨夜险些要了她的命,两人危急中虽一起爬树逃命,但岂会就此成为盟友?

楚瀚暗骂自己愚蠢,轻哼一声,挥手将手中蛇头朝百里缎扔了过去,说道:“不如你瞧瞧,这蛇有毒无毒?”

百里缎不知他扔过来的是条死蛇,惊呼一声,连忙闪身躲避,那蛇头啪的一声落在树杈之间。百里缎看清那只是个死蛇头,这才松了口气,冷笑道:“自然有毒。你没见蛇头是方的?”

楚瀚听了,心头有气,暗想:“我方才若不曾救你,你此刻早被群蛇啃成白骨了,此刻却来咒我中蛇毒而死?”但绑她的也是自己,松她的也是自己,倒也很难期望她对己生起感激之情。楚瀚叹了一口气,说道:“百里姑娘,我们身处古林深处,树海之颠,你我不如暂且放下旧怨,共谋生存。要斗,等出了这见鬼的林子后再斗不迟。”

百里缎默不作声。她被方才的蛇群吓坏了,心有余悸,身边有个活人总比有个死人好,确实不愿造次,沉吟一阵,才道:“不必等出林。我们下树之后,便各走各路。”

楚瀚不禁苦笑,心想:“她不出手杀我,只限于在这树上的几刻。”说道:“如此甚好。我们再等一阵,等蛇群过去之后,再设法下树。”百里缎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攀援在高枝之上,相隔五丈。楚瀚见百里缎足踏细枝,一手轻扶枝叶,临风微摆,身形沉稳,轻功不凡,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这女子的飞技,果然不在我之下。”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却叫什么段啊段的,谁能料到你是个女子?”

百里缎侧头望向他,眼神冷酷,过了良久,才道:“我的‘缎’,乃是‘绸缎’的‘缎’。”楚瀚道:“不过多了个绞丝旁,就算是女子的名字了?”

百里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楚瀚却知道自己言语中又得罪了她,她心中更添仇恨,杀机已动,只待两人双足落地,百里缎第一件事便是杀了自己,以泄心头之恨。他知道自己必得先下手为强,在落地之前先解决了她,也知道百里缎心中也转着同样的念头。两人静默不语,各自怀藏着杀机,各自盘算着己身的胜败生死。

二人将心思都贯注于防范对方之上,却没想到驱蛇的敌人还未远去,危机未解,实是大大失策,楚瀚注意到情势严峻时,为时已然太晚;他起先只感到有些头晕,以为是脚上被蛇咬了中毒所致,也不敢声张,只心中暗暗焦急。之后感到眼前出现五颜六色的圆圈儿和鲜艳花朵,才知道事情不妙,忙向百里缎道:“喂,你看见了什么吗?”

却不料这句话更说不出口,从自己嘴唇发出来的只是微弱的嗫嚅之声,语不成句,楚瀚这才惊觉:“这不是一般的蛇毒,而是让人产生幻觉的幻毒!”

他勉力收摄心神,但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楚身前的树干树叶,也无法发出声音,好似陷身于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一般,背上冷汗直流。便在此时,他耳中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细细的笛声,悠扬顿挫,极为美妙,令他忍不住想多听一些。他察觉声音乃从树下传来,更不多想,便往树下攀去。他瞥见百里缎也正往树下攀去,眼神空洞。他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叫道:“你是中了毒,着了魔,千万不可下树!”但手脚硬是不听使唤,似乎手脚已不是自己的,而是完全被笛声所控制住了。

楚瀚在惊惶焦虑、恍惚失神中,攀下了千仞高树,踩上了仍旧布满毒蛇的层层枯叶,感到冰凉滑腻的蛇身游上双腿,慢慢游走于自己的前胸后背,攀上自己的头颈脸面,将他从头到脚全身都遮盖包围住。他见到眼前五彩的花圈不断冒出又消失,绚丽难言,动人心魄,只顾睁大眼睛直盯着那些色圈,有如着魔一般,对身上爬满了致命的毒蛇浑然不理,然后就此不省人事。

楚瀚梦到自己全身赤裸,被数以千计的毒蛇围绕,拨之不去,甩之不脱,滑腻冰凉,数百条蛇信在他颊边眼前伸缩吞吐,直令他毛骨悚然。他拼命挣扎,高声呼救,才陡然在惊恐中猛然清醒过来。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处。他喘了几口气,低头望望身上,衣物俱在,也没有毒蛇攀附,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然而手脚僵麻,无法动弹,似已被粗麻绳捆绑多时。他转过头去,隐约见到一人躺在一旁,也是一般被绑得牢牢地,仔细瞧去,正是百里缎。她已然清醒,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望向一方,脸上神色满是惊愕恐惧。

楚瀚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但见二人处身一间牢洞之中,洞门是一排碗口粗的铁栅。黯淡的火光照耀下,只见栅栏外静静地站着一个衣衫古怪的汉子。这人头颅甚大,额宽而眼小,鼻塌而口阔,皮肤凹凸不平,面容丑怪已极,直如从鬼故事中跳出来的妖魔一般。他身上穿着铁青色的宽松袍子,绑着红紫相间的腰带,整件袍子上都绣着扭曲游动的五彩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