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游园惊梦(上)

我鬼使神差的上前去,简单产看了一番,那个豪爽热忱的韩良臣,显然不在其中,不由松了口气,又在尸体中捡了一把乌鞘横刀,权做防身,也不算是手无寸铁了。

沙沙作响的风中,送来林荫另一端的隐约声音,我被某种强烈的念头驱使着走了过去,看到的是一群顶盔掼甲的军将。

清冷的月色下,伤痕累累的韩良臣,被他们五花大绑按跪在地上,只是看他破破烂烂的袍服和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经过一番苦战才被擒获的。

“世宗,这又是何苦悠哉呢……”

围着他的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呸,惺惺小人尔。只恨不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明公待你可不薄。”

韩良臣又转头对着另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军将道,他的帽盔上插着一只显目的白羽。

“将你我简拔于微寒,委以要任,更视若子侄,恩待有加。你便是如此回报的么……”

“你说的不错。”

白羽毛沉声道,他的回答让韩良臣有些错愕。

“明公确实待我不薄,可是他更看重的是那些客军的后裔。”

“本地出身的拼死累活的积功又如何,还不如他们父兄辈的一句话啊……”

白羽毛也有些激动起来,在风中一颤一颤的。

“你只知我是少养营头的出身,殊不知……我……”

“本来就是当地人士啊,他们将我送入军中,就已经策划好了这一天了。”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些始终只能屈居客军子弟之下,本地出身的将士官吏,争一个公道和前程而已……”

“更何况,经略他最好虚名,宁愿重金蓄养那些只会空谈务虚、附庸风雅之辈,终日宴乐不止,动辄以千百金费,还让你替他搜罗接纳名士,大张毫无助益的艺文之道,不惜盛待以四处鼓吹名声。”

“底下将士苦弊已久,不满早非一日了。现在居然又要让一个唱词之辈,做什么客卿……”

好吧,我略微有点中枪的错觉,赶紧心中默念三遍“林深河”。

“我要感谢你啊。”

对方显然深又有城府,已经平静下来继续道。

“若非你替明公出了这个假借花船会庆,暗渡陈仓奔袭宣镇的谋略,我们还真没那么轻易动手呢。”

“而今天德、横江各部正在攻战宣镇,衙前六都,城下五营大都外镇别地,府城空虚,又大开夜禁之防,怕是日后再无如此良机了。”

“三县的团结兵,浦口的水营,北江的防军,都已经顺利进城了。”

“光凭左右虞候都一群少见战阵客军子,经略大人就算是有泼天的本事,也已无力回天了,更何况他身旁……”

“多说无益,动手吧……”

另一个颇有身份军将不耐烦的打断他道。

“你们的旧日情义不管用,我们就只好请他先上路候着了……”

“易生……”

“在……”

“你来动手吧……”

“诺……”

“你……”

韩良臣看到人群中,走出来的一个人,身上还带着某种血迹,不由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艰声道。

“也被他们收买了么……”

“都知请放心上路……”

名为易生的年轻军将低声道。

“你的亲直队那里,我自会去招呼,好让他们为你报仇不是……”

“好贼子。”

韩良臣突然暴起,用肩膀撞翻最近的一个军兵,翻身曲膝顶在另一个人下颔上……只见眼花缭乱的一团打斗间,原本重伤待毙的韩良臣就挣脱束缚,挟持了其中那个唤人动手的军将,稍稍一吐气,就勒的对方直翻白眼。

“对不住了,大事要紧。”

在一片不知所措表情中,白羽毛毫不犹豫的一刀捅在那个人肉盾牌上,在他死不瞑目的标下,又多捅了几下。

然后左右一拥而上,重新将韩良臣压制在地上。

“看在深交一场,好歹囫囵留个全尸吧……”

这时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无意撞见的内幕已经够惊人了,我掉头就走,这种事情,可不是我现在一无势力二无手下的小身板,可以随便参合的起,就算我要去告密,也要有足够身份才能让人相信和重视啊。

这时候……就见另一丛火光,从我过来的方向奔驰而至,我惊慌失措的,只能避向路边的林荫中,惊魂未定的看着,火光映照铠甲和兵器的反光,就像是被燃烧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们与先前那些人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分出几只,想我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我再退,然后就发现已经到了水边。

听着越靠越近的脚步声,我不由暗暗叫苦,这可是视野光秃秃的无处可躲的水畔,嗯不对是水畔?

片刻之后我扣着石岸边上的缝,憋气潜在浅岸边的水草阴影中,努力不上口鼻中冒出更多的气泡,透过眼中扭曲的水面,可以看到几个身影和动作。

就听沉闷的轰隆一声,激烈的水花喷溅和泡沫破裂的噪声中,口中被塞紧,怒目圆睁的韩良臣,捆绑在一块硕大的条石上,从我不远处掠过,然后随着水流在耳膜里的沙沙响动,缓缓沉落在幽暗的河床上。

火光和声响渐渐远去,月光重新投入水中,我迫不及待的浮出水面,贪婪的呼吸着重逢的新鲜空气,然后重新憋气向下潜去。

好吧,这是我第二次见义勇为落水群众了,上次捡个软妹子,这次又有什么好处,我心中如此吐糟着,用折刀割断绑住他四肢和石块的绳索。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两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两只落汤鸡,爬上岸来,韩良臣喘着气,对我道。

“恩德什么的两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回到半梅苑去……”

他如是说道。

“先寻些可靠的人来……”

回到半梅苑的路其实不算远,只是我们两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为了躲避遭遇叛党的可能性,直接穿林而过,多费了点功夫,来到侧门。

摇曳的风灯下,似乎一切如常,只有注意细微处,才会发现看守门前这几人,都是些未见过的生面孔。

“这下该这么办……”

我心中一沉。

“弄些响动就好……”

然后话音未落,我看到他已经贴墙沿着阴影,慢慢摸过去。

“好吧,该死的先斩后奏……”

我抱怨了一声,想了想,扣了扣喉咙,故作醉醺醺的呕吐状,慢慢的走了过去,大声抱怨。

“有人在不……”

“还不过来搭把手啊……”

他们对视了一眼,果然依约走过来两人,只是一人提灯,另一人却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然后我,就看到沿着墙根一闪而过的影子,已经摸到他们身后,勒住一个脖子只是一转,就毫无声息的断了气。然后又飞起一线银光,抹了另一个人正巧转头过来的脖子,让他只来得及发出来自鸡被捏住脖子的咳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