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再行(第2/2页)

抱头蹲负责整理行李的功夫,我也来帮下手,没多久围着火堆的三个小帐篷,就搭好了。

在这期间,韩良臣拄着武器,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警戒观哨,他看着外面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我们就喝上加入酱块和干姜片的热汤水,堆在炭烬下面的薯块根茎,也发出熟透的焦香味。

我却是饶有趣味的打量起这处,充满多元文化汇合交融的宗教场所。透过破瓦漏进来的灰暗天光,可以看到粗抱的立柱上,还像对联一样,雕刻这赞颂至高光明天的皇父阿罗珂,也就是上帝的祷文。

“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

“明明景教,言归我唐。真道宣明……”

“人有康乐,物无灾苦……”

残断剥裂的墙上,依稀可以看到。书写的妙善喜乐经(福音书)篇章之一“景教三威蒙度赞”。

甚至还有大幅类似佛教净土变一般的壁画。

但是描绘的是西方大圣野鼠(耶稣?),或曰弥施诃普尊大圣子移鼠,在外域降生出世,行走荒野布道善乐,以及最后为奸人所构陷,惨死而复生的故事。

只是充斥在其中的,却是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佛门涅槃往生的味道。

另一边,形如敦煌飞天造型一般的天使或曰净明天人,在慈父明子净风王或者说圣父圣子圣灵的带领下,与代表世间至恶的妖魔作战的故事。

类似佛堂和神龛的位置,破破烂烂的帷幕和纱帐之下,立着一个硕大环首十字俘雕的大碑,还残留着过往香烛供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只是在十字碑的后面,还有类似宗祠一般,残存的神主牌位,却是可以依稀本朝自太宗、高宗、天后在内的历代君王的尊讳讳。

将大唐的帝王和上帝一起膜拜,这算是大唐景教东土化后,最大的创举了吧。

不过按照我作为旧日军史版主的记忆,景教这个东西,算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相当奇葩的存在。

景为光明之意,景教也就是敬奉光明之教,而它的前身是源自三世纪欧洲大陆,罗马帝国的以弗所宗教会议中,因为基督教世界五大主教关于人性神性的教义之争,被联合驱逐的一大异端教派,公认的教祖是曾经的君士坦丁大主教聂伯利斯,因此也被称为聂伯利斯派。

流放到小亚细亚后,一直向东发展在两河流域,成为名为亚述教会的存在,其中一支向东继续发展传到中土后,就变成了大唐景教。

但是其中最有名的却是生活在黎巴嫩山区,一直延续传到现代的一支,历经伍麦叶和阿拔斯王朝,以及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依旧坚持信仰的所谓东仪天主教马龙派,他们一度也是大名鼎鼎的黎巴嫩真主党,最大的对手之一。

但是相比波斯拜火教、大食天房教或是萨珊摩尼教在内,更早火更晚东传,却多少有些水土不服的其他外传夷教。

景教进入东土的伊始,就成功的走通了唐太宗在内上层路线,得到镇国大法王的敕封,并打破夷教仅限夷人聚居所的教门禁令,得到在天下州郡建庙传道的许可。

因为在讨好世俗统治者和本土化上的不余遗力,因此景教一度时髦值很高,混的很是风生水起,很多达官贵人跻身其中。

只是在我那个时空,景教只是中国历史中昙花一现的鼎盛,然后就被佛教三武一宗法难的唐武宗灭佛运动,给顺带收拾了。

但是显然在这个时空,大唐景教却发展成了另一种结果,用西方的标准来说,就是彻底的异端化,除了拜的是上帝之名和基本神话世界观之外,其他仪式和传统,都已经适应了中土信众的需求。

因此在华夏东南的内陆地区,也有如此规模的存在。按照另一个我的前身记忆中,在岭南地区的景教神堂,甚至过年过节,也要按照重新解释的轨仪书,举行相应的庆典活动,好和释道等传统本土教门,争夺信众什么的。

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作为东方教会最显著的标志之一,都会有这么一副三贤祝圣图。

虽然画工和叙事风格略有不同,但是图中主要描述的故事是:

在西方大圣,弥施诃普尊大圣子野鼠,因其母感梦而孕,降生于马厩之时,天将瑞光,地涌异宝,并有来自东方的三位贤人,给予他祝福和礼赞,敕封他为众生之圣的名衔和权柄,引领和救赎正处于蒙昧野蛮之中的泰西之地。

当然这三位贤人的造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分别代表了老子、佛陀和周公三教大能。他们所代表的象征符号,也常在经义之争里,被东方信徒用来解释和说明,所谓慈父明子净风王三位一体的理论。

就不知道同时空,那些刚刚经过彩烈的圣像破坏运动和偶像崇拜禁绝的拜占庭人,面对如此扭曲的现实,会是什么心情和感官。

然后抱头蹲在神龛后面,又发现还有一些明显被火烧过的供奉画,然后我就当场斯巴达了。

我竟然看到了很多,明显属于穿越者恶意趣味的象征符号,比如明显是擎天柱和红蜘蛛造型的金刚力士,野鼠大圣座下的,十二法王里,居然还有葫芦娃和哪咤的造型。

至于把光之子路西法的堕天记,画的像魔法少女大战触手X兽,就更让人吐糟不能了。这些供奉画上,都有一个钤记:青山候梁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