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局外

之前的东江,其实笔误,应该是北江。

……

位于岭南北部的北江道境内,多是自东向西降下的丘陵起伏,于密布珠江的河流支系一起,将北岭地区分成的大小不等相连的平原坡地。

然后顺着珠江的另外两条主要支流流域,在名为畿内的广南外围,形成名为三江道的岭东三大行政区划。

我们刚刚穿过新丰江上的渡桥,走出北江道的范围,进入东江道,或者称为龙川道的地界,在短暂停歇的新丰小县,就遭遇到了第一个意外和变故。

“保扶天子,杀尽贪官污吏……”

随着几声声嘶力竭的叫喊。

道路上,随着涌动而来,逃亡的人流,夹杂在其中的武装凶徒,突然暴起砍杀驱逐,裹挟着哭爹喊娘涌动的人潮,顿时将那些拿着竹枪和短刀,负责维持秩序的乡兵和义勇杀散。

而勇敢站在城门弹压人流的县尉和几个土团头目,第一时间,就刺中身体,或是拖下来被砍了头,然后被践踏在。

“我们快走……”

砍劈冲撞踹踢开逃亡的人流,从县城另一端冲出去后,我回头再看了一眼。

这座小城意见沦陷定了,但是我们已经收罗到足够的坐骑和马车,只要沿着道路,他们大多数人光靠两条腿是追不上来的,如果是少量哨骑的话。

然而,我们刚刚冲到县城另一端,就看见城外迂回包抄过来的另一队肤色杂乱的人马,以及有些惊愕的他们,忙不住的原地驻足,成排举起的疑似火铳的长管,对准我们。

我心道不好,赶忙躲到红老虎的身后,就只听得田野里随风吹过,炒豆一般的劈啪响声,远处的人阵里,腾起了一股白烟,然后是空中某种咻咻,和弹丸撞击在土里的声响。

可惜甚无准头,大多数弹丸都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因此在那些骑从护卫,用坐骑为掩护交替后撤下,人和坐骑都几乎毫发无伤,反而用连弩和手铳,干掉了几个凑太近的冒进之辈,最后只有一只驮运杂物的驴子,被流弹打的满头是血,哀鸣着被拉到一边放弃掉。

对于这个结果,说实话我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失望的是这时代火器的威力和效果,实在不怎么样,庆幸的是,这样的话,不达到一定距离,并且形成足够密集火力批次的话,还真没法对我们构成威胁。

然后上马拉开一定距离后,我们就轻易的摆脱了他们,虽然还有少量游骑不死心的追上来。

但是被这些骑从护卫,返身一个冲锋,就纷纷斩落马下,就像是切瓜斩菜一般的轻松自如,倒是给我们贡献了十几匹备换的驮马。

在不计畜力的代价下,一天之后,我们进入循州境内,只要过了河源县,就算进入畿内所在的广南地域了,也是南朝最核心的地区。

“又跟上来了……”

负责留后警戒的伯符,拍马上前对我低声道。

我按住额头,所谓计划跟不上变化,本来接下来的事情,基本按部就班的还算顺利,可惜我似乎算漏了一件事情。

人似乎都有一种盲从的心理,打出旗号披甲持仗而行后,就发现我们后面跟了不少尾巴,自发跟上来的军民,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和方向,也要跟着走,才有安全感一般。

这样的话,无意间将我们目标是在太明显了,而且还容易混入眼线和不怀好意的势力。所以这一路严厉禁绝他们靠近。

“要驱散么?”

风卷旗也靠了过来问道。

“不……”

我想了想,没有必要浪费这个功夫和时间,反而如果利用的好的话,还可以作为缓冲和预警。

或许,就像刘皇叔出奔荆州的故事一样。我想到这里,脑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

我看了眼风卷旗和韩良臣他们,混杂在一起的两拨人,其中既有将领,也有下层军官,更有经验丰富的老兵,和精于事故的老义从,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阿萝……你觉得我们……”

我走到正在揉着小胳膊小腿的宇文萝萝身边。

“可不可以做点什么……”

“你想在这里招兵买马,还真是异想天开啊……”

她立马就猜到我的想法。

“难道不行么……”

“你有钱有名分么……”

“名分可以借一借,装备和物资嘛……只要有城邑,很快就会有的……”

我面不改色的道,之前还只是灵光一闪,现在却有些抓到几分头绪。

“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她稚嫩的小脸上,不由露出某种不知道是赞赏还是讥讽的表情。

“过奖过奖,不过我们暂时都是栓在一起的蚂蚱不是么……”

“不过你的先说服陈夫人,甘愿替我们担上这个干系才行啊……”

她随即破了我一盆冷水。

“不是还有你么……”

“你还真看的起我啊……”

她眼眸流转突然道。

“其实你还有另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此话怎讲……”

我愣了下。

“你可以提前公开你的身份啊……”

“……”

“虽然日后会有些许麻烦……但却可以比较好的解决你目前的需要……”

“你是说……”

我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律条。

“那个敕诸藩宗家制地堪乱条令?”

这条律令出台的时候,正是永嘉大进军失败后,海外藩各家势力严重受损,而受到当地土著势力和敌对外族的反扑,而领内局势颇为艰难的时代。

以许多藩领的地缘特点,若是真要坐等广府派兵来援,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因此才有了这个事后追加授权,藩属各家当主及继承人就地便宜行事的堪乱律条。

因为南朝不但由征战大陆光复中原的需要,也有领导海外诸藩,在四夷诸蛮中扩张领土的需要。

虽然后来幕府收回诸多权力,但是这个条令,却在宗藩院被顽强的保留了下来,只是加上了诸多限制条件。

同时在关于举力北伐问鼎中原,还是继续按部就班,潜移默化的海外征拓上,历代沿袭下来的资源之争,所谓的海陆之争。

也造就了南朝内部,历代在国策方向上拉锯和反复的内耗,两个主要的政治远流。

“你是婆罗洲罗氏藩分宗嫡子之一,自然也适宜这个条令啊。”

她有些兴奋起来继续道。

“况且这个陈条,理论上通用的范围乃是环宇海内辖下之地,若无特别说明,自然也包括了本土的岭外七道啊……”

“这样说服陈夫人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吧……”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于是半天之后,我们多了一批跟班。

翻过山坡之后,我们见到了位于河源郡城外的一个战场,兵刃撞击,喊杀声,还有噼里啪啦火铳排射的声音,明显是旗号杂乱的叛军,和青色旗帜下的正规军,像是打翻的大染盘搅扰在一起,厮杀的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