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身患绝症,矛盾一触即发(第4/7页)

为了社稷之安,李弘的地位不能变!

想至此李治稳了稳心神,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回顾蒋孝璋道:“太子身系天下,朕要你尽一切可能为他医治,自即日起政务不必劳他分心,你也给我住到东宫去,把病治好便是最要紧之事。”

“微臣遵命。”

“还有……”李治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太子之疾暂不可声张,对谁也不要提。”

“没错,切记不可!”媚娘也嘱咐道。

蒋孝璋忙道:“陛下和娘娘但放宽心,我虽已确诊,并未对太子乃至任何东宫之人明言。这个病谁都知道不好,若叫太子得知,只怕他心里难受,就更不易医好了。陛下用心良苦,还是莫声张为妙。”他一介太医,本领再高也只是从治病这方面考虑问题,根本没搞明白二圣不准声张的真实用意何在。

治病要紧,蒋孝璋不敢怠慢,随即收拾东西搬往东宫。徐氏姐弟又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叹息而去。殿内只剩他夫妻二人,李治终于禁不住内心的苦痛,颓然坐倒在御座上:“怎么办?朕可怎么办啊?”他眼中已有盈盈泪光。

媚娘也毫无办法,苦着脸道:“咱终究只能尽人事,未知天命。不过就算弘儿沉疴日重也不能另图他志,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别放弃。若他真的……唉!到那时再续东宫之主也算顺理成章,不至于出乱子啊!”无论李弘、李贤还是李显都是她亲生的,作为母亲她更不愿看到自己儿子出现纷争。

“也只好如此了。”李治脑子都乱了,“眼下又该如何?他既患此恶疾,纳妃之事还办不办了?”

媚娘把牙一咬:“千万莫露声色,乱了群臣之心。纳妃之事不但要办,还要办得体面热闹。”

“他病成这样还纳妃?”李治也算久病成医,多少懂得一些——痨者忌色。

“无论如何,孩子们的婚事不能再拖。”媚娘也是无奈。莫说李弘已十九岁,李贤、李显也不小了,该开始考虑婚事。但依照长幼之序,李弘不纳妃他俩的事也没法办,如果拖延下去那就都耽误了。

“那就尽快办吧……”李治自欺欺人道,“但愿这桩喜事能冲冲他的病。”

媚娘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愿列祖列宗、天神佛祖保佑我儿无恙。”一语未毕,忽见侍立在殿角的范云仙偷偷朝她挤眉弄眼——莫非另有机密之事?

媚娘强抑伤感,扭头劝道:“陛下也多保重龙体,早些歇息吧。今晚我回含凉殿,为弘儿设摆佛龛念经祈福。”说罢施礼而退,垂头丧气出了蓬莱殿。

没走出几步,范云仙就一溜小跑跟上来,左顾右盼一番低声道:“娘娘,方才我随王君德一起去东宫,偶见几个中御府(殿中省)的宦官嘀嘀咕咕,奴才便派了一个平日与他们相熟的小使去套交情,想探探他们说些什么,没想到获悉一桩骇人之事。”

“唉……何事?”

范云仙的口气格外小心:“其实此事奴才也不确然,但关乎皇家和娘娘一族的名誉,还是请娘娘查实一下为妙。”

“哼!又是什么风言风语的,还要本宫亲自查实?”媚娘倒也没当回事,毕竟背后嘀咕她的人太多,现在李弘的病还愁不过来,哪儿有工夫计较那些鸡毛蒜皮?

可她万没想到,范云仙随后说出的这件事会给她带来多么巨大的打击……

二、将星陨落

一直以来,武敏之在媚娘心里的地位很微妙。

媚娘无法忘却与武顺母女的恩怨,尤其敏之已察觉到贺兰之死的真相,这使她不得不存几分戒心,但她又不能舍弃这个外甥。武家已没什么亲戚,元庆、元爽、惟良、怀运都被铲除;远房堂兄武志元、武仁范等人虽然和她没恩怨,但年龄差距甚大,有的年迈致仕,有的已经病逝了,堂侄中又没有杰出人才。类乎武志元之子武懿宗,当初蒙她恩典选为太子右千牛备身,如今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吃喝玩乐倒是行家,历任几个职位皆不合格,非但没升官,反倒因过错被黜为从七品都水监丞,朝廷要不是看皇后的面子早把他轰回老家了,这样的人根本没法提拔。至于亲侄子,元爽之子武承嗣似乎倒是上道,自从他父亲死后他一再上书恳请媚娘垂怜,表示愿意不计前嫌做牛做马,只求媚娘将他们母子从流放之地赦回;不过媚娘反应很平淡,毕竟积怨甚深,这笔冤仇恐不易化解。左瞻右顾再无旁人,堂堂国母总不能连个像样的本家亲戚都没有吧?相较之下敏之改了姓、承继周国公爵位,是与她关系最近的晚辈。再者敏之也确有几分才干,是个能办事的人。

当今朝局形势微妙,右相阎立本、左相姜恪地位虽高,但二人功劳不大,凭资历熬到今日,真正举足轻重的同东西台三品郝处俊、李敬玄。郝处俊因征高丽建功,跻身宰相,而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昔日宰相许圉师的外甥。当初许敬宗、李义府与许圉师不睦,借许圉师之子田猎杀人一案将人家整得灰头土脸,现在风水轮流转,人家的外甥坐到宰相位置上,能买媚娘的账?李敬玄也是不容忽视的人物,他资历虽不甚老,却是李治昔日侍读,潜邸旧臣圣眷非凡,岂会参不透皇帝抑制皇后权势的心思?单一个刘仁轨就够厉害了,再添上这两个人,还有崇尚礼教、作风死板的张文瓘,沉郁寡言、心里精明的戴至德,对媚娘而言这些人都要谨慎应对。

这种情势下武敏之的作用便日益凸显,如今他是媚娘在朝廷中的重要耳目,晋升三品散骑常侍后,在媚娘一再恳请下,李治又命其兼任兰台太史,率李怀俨、李嗣真、胡楚宾、周思茂、裴炎等弘文馆学士刊正经史,一方面是修书,另一方面也是趁机在青年学士中为媚娘物色人才,培养亲信。敏之是个做事用心之人,加之品貌出众、举止倜傥、贪图风流,又仗着中宫势力,确实结交不少朋友,为媚娘笼络了一些文人。更为难得的是,他和几位皇子的关系很不错,尤其与李贤意气相投,经常一起郊游,诗文唱和,李贤还曾带着侍读李善等人到弘文馆,与他手下那群文人一起探讨文章。正因为这些缘故,媚娘渐渐对他放了心,甚至开始倚重。

然而范云仙却突然告诉她一个消息——据传闻,武敏之可能与那位既定的太子妃杨思俭之女有染!

媚娘半信半疑,这桩婚事是母亲最先提出来的,敏之不可能不知此女的身份,甚至还开过一次玩笑。固然他年少风流、招蜂引蝶,也不会胆大到引诱太子妃吧?

此等丑闻关乎皇家颜面,媚娘不便声张,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悄悄把母亲和敏之召到自己寝宫,屏退所有宫婢,命范云仙紧闭殿门在外看守,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提起此事。武敏之都没等她把话讲完就匆匆请罪:“娘娘赎罪,孩儿一时糊涂,确实做下越礼之事,引诱了那位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