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6页)

“堡垒集团看得到大势所趋。”父亲说。

“咱们去哪儿?”朱迪问道。

“我想去见见玛拉玛。我想弄明白她心里到底有什么抱负,对自己持有的土地有什么样的想法,同时也想知道她对自己并不持有的土地有什么希望。”

“爸爸!你知道玛拉玛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那是这么多年来大家嘴里说的。但我认为玛拉玛跟你和我一样聪明,我想亲自看个究竟。”

他驱车朝钻石山开去,越过阿拉瓦伊运河,看到环绕着沼泽庄园的木制篱笆之后,掉转向庄园大门的方向。香港渐渐接近了盖着木瓦的房子和那宽敞的门廊,这时玛拉玛推开纱门,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迎了出来,一头银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歪歪斜斜。“香港,我的利益的守护者,进来!法官们昨天晚上都告诉我了!”她大大地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到来,朱迪有些吃惊地看到父亲居然事先想到为首次造访买了一束鲜花。他彬彬有礼地将鲜花献给面前那位铁塔似的女人,然后侧过身子吻了她两次,玛拉玛顿时笑逐颜开。

“进来,我的好朋友们!”她热情地说,又以夏威夷人特有的本能补充道,“我从未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位尊贵的华人银行家被委任为我的守护人。今天是我的好日子,香港。你的同胞和我的同胞往日融合得很好,我希望这是未来的美好开端。”

“今天将揭开夏威夷的新篇章,玛拉玛。”香港答道。

“这是你可爱的女儿吗?”玛拉玛问道,当香港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后,她笑着说,“过去我看见富有的华人带着一位年轻姑娘时,从来分不清这是他的女儿还是第四房太太。”

“我走进纽约的夜总会,也有同样的感受,”香港愉快地答道,“我看见豪类银行家和他们的玩伴时也是一样。我们这些可怜的华人再也没法娶上好几位太太了,只有豪类们有这个特权。”

“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们,”玛拉玛咯咯笑着说,“咱们先聚聚,过一会儿来点夏威夷音乐。这是乔爱太太、福田太太、门东卡太太和罗德里戈太太。”

香港向每一位小山似的女士分别鞠了一躬,然后回到乔爱太太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士就是以赛马的名字命名的那一位吗?”

“正是。”乔爱太太愉快地笑了起来。“我的名字叫作邮差。你看,父亲在那匹马身上赢了很多钱。”

“我知道!我的祖母发现我父亲在邮差身上押了一大笔钱,于是冲他大发脾气,结果那匹马赢了。于是我父亲和你父亲那天晚上可能是一起喝醉了,乔爱太太。”香港轻松地说,女人们都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女儿朱迪,一位音乐家,她在艺术学校教书。”

“真是太棒了!”玛拉玛喊道,朝美丽的中国姑娘推了一把尤克里里琴过去,朱迪轻轻一闪,一点儿也不羞涩地加入到排成一队的夏威夷女士们中去,一道站在那间点着水晶吊灯的房间里。“你不知道歌词,但是可以跟着哼唱。”六个女人开始唱起一首古老的夏威夷歌曲,那是茂宜岛仍然有贵族生活在拉海纳的时候便有的一首曲子。朱迪・姬确实完全不知道歌词,但她跟她们的合唱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朱迪唱起一段歌词的时候,其他人甚至停止了歌唱,乔伊太太大声说:“咱们把她的细眼睛改造一下,就能把她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夏威夷人啦。”

大家都笑起来,香港轻松地问道:“我想要弄明白,玛拉玛,一个被挥金如土的信托产业管起来的夏威夷人有什么看法?”这个问题简直像是请教皇发表对于马丁・路德的看法,然而香港那种单刀直入的方式正中玛拉玛的下怀,提问的时机刚刚好,所有的夏威夷女士对这个问题都很感兴趣,因为这关系到她们的很多朋友。

“我来告诉你,香港,”玛拉玛一边坦诚相告,一边请朱迪帮她一起端来茶水,“我从瓦萨学校毕业的时候,成绩非常好,可法庭却对我说:‘你没有能力管好你自己的事。我们会花上一大笔钱雇来三个白人为你管理资产。’我惊讶极了。这是彻头彻尾的侮辱,我试图反击,可却突然想起豪类老师们在休利特纪念堂对我们说过的话。我是夏威夷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理所当然是没有能力的,于是我失去了斗志,被人家委托给一个花钱如流水的信托公司也不觉得羞耻。我热爱朋友,热爱动听的吉他声,我热爱沼泽庄园,于是我就满足于这样虚度时日。一点友谊,沼泽庄园的鸟语花香……就这样一直到死。我是个纨绔子弟,所以我以为我理所应当受到跟我一样纨绔的信托公司的约束。”

福田太太说:“像玛拉玛这样的人给朋友赠送礼物,这总是能把那些白人老爷和我丈夫那种抠门的日本人气得要命。他们怎么都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们的小肚鸡肠容不下这种事。”

“金钱算得了什么呢?”玛拉玛问。

“那些大手大脚的信托基金给你多少家用?”香港问道。

“我并不怪那些信托公司的人们,”玛拉玛并没有直接回答,“法庭介入之后,我做了一些安排,所以欠了政府二十五万美元的税金,总得有人想点法子。所以我本人现在一年的所得只有两万两千美元。”

“她还有朋友们,”门东卡太太说,“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位阿里义-努伊,她的确负有某种义务。”

“你们对这套制度怎么看?”香港又问了一遍。

“我弄不明白,而且也不怎么喜欢。”玛拉玛重复道。

“玛拉玛,”香港直接说,“我要给你安排些比较冒险的投资。你得先过上两年紧日子,然后你就能跟联邦政府做笔交易,如果你好好干,在三年之内,就能摆脱那个花钱如流水的信托公司了。”

五个夏威夷女人的脸上乐开了花,宛如下过一场透雨后的花园,香港看得出她们正在憧憬着没完没了的宴会、精致的食物、崭新的汽车、到欧洲旅行,就像过去的好日子一样,然而香港干巴巴地说:“一旦你们摆脱了花钱如流水的信托公司,你们就归我监管了,你们知道华人比豪类法官还要苛刻十倍呢。”

夏威夷人全都笑了起来,这话的确不假,玛拉玛大声说:“我希望你果然能做到这一点,香港。”她在香港的双颊上分别吻了一下,同时把香港本来送给她的那束花放在香港的头上,“我说夏威夷人和华人总是友善相处,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正要举出一些例子,突然有人在纱门上敲了敲,接着有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好像刚刚从门廊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