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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敢情好,姐谢你和左伯了。”周莹说,“你当了老板感觉咋样?”

“没当老板想当老板,当了老板方知可怜。起五更,睡半夜,担不完的心,做不完的活,吃饭还得想货从哪里进,往哪里送,做梦也在想,是赔了还是赚了。哎呀,反正没个消停的时候!姐,我只管了一个河川水产品商行,三十六个伙计,每天做三百六十多次买卖,顶多给外地发二千三千两的货,就把我过得紧紧张张,狼狼狈狈,你管了一个堡子几十处商号,不觉得累吗?”

周莹忍不住笑道:“眼下还没感到累,只是有点紧张。姐紧张不是怕把买卖做砸了,各总号掌柜、分号掌柜们替我把心操了,姐怕啥?姐熬煎的是咋样把各地总号、分号的真实情况掌握住掌握好,做到心里有数,不当糊涂糨子老板娘。不然,有天让人给卖了,还不知咋回事,那才叫可怜呢!”

“姐是当大财东大老板的料,考虑的事大,想的事远,我难和姐比,累也就不奇怪了。”尚李昌英说着一拍脖颈说:“姐,回头我在家给你接风洗尘,你也看看我继承到手爷爷的遗产和姐继承到手的遗产,都有哪些不同地方。”

周莹笑出了声说:“你是在姐面前显富吧?”

“错了。我想让姐看看我曾祖父留下来的那本《营商杂谈》,它可是一本好书,里面写的是曾祖父从商四十八年心血凝成的智慧精华。对姐管治安吴堡绝对有参考价值。”

“这么说,姐一定要到你爷爷留给你的安乐窝里拜读一下《营商杂谈》了。”周莹说,“今明两天不行了,我得抓紧时间,把裕隆重的事料理岀个眉目来,后天我到你窝里走走坐坐,先讲一下你得准备下三十个人的吃喝才行。”

尚李昌英起身笑道:“我准备十桌席宴,把左文声伯伯和他的文臣武将,我的军师先锋和相与们,一齐邀来拜见安吴堡主子少奶奶尊驾。”

湖北总号裕隆重下属八个分号设在汉阳、汉口、武昌、宜昌、老河口、襄樊、通城、秭归等地,年营业额在二百万两上下,年纯利在二十万至三十万两之间浮动。近几年由于时局动乱,战火无常,买卖受到严重影响,裕隆重的利润直线下降,周莹成为安吴堡主子时,上缴到安吴堡的年利银仅有六万五千两。为此,大掌柜武玉泉再三向周莹表示歉意说:“玉泉无能,有愧少奶奶厚望,虽时局动乱不安,但与玉泉疏于管理有关,请少奶奶选贤任能,力挽狂澜。”

周莹从王坚、骆荣、房中书等人嘴里得知,武玉泉是一位忠厚老诚的人,自受聘于吴尉文门下任裕隆重大掌柜八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无论巨细,事必躬亲,一年四季奔波往返于总号与各分号之间,才保得湖北总号在动乱中艰难经营为继。老河口、襄樊先后受捻军冲击,虽有损失,由于掌柜和伙计们早有思想准备,商品转移及时,没造成灭顶之灾实属大幸。吴尉文生前曾多次对武玉泉进行表彰奖励,武玉泉为此感激涕零,信誓旦旦效忠安吴堡,说:“老爷如此重用关怀玉泉,玉泉今生今世若对安吴堡稍有不忠不义,将会不得善终。”因此,周莹不但没走马换将,反极力安慰他安于职守,把裕隆重带岀困境。战事波及湖北时,武玉泉怕周莹鞭长莫及,一旦失却对其旗下经济王国的掌控能力,势必殃及裕隆重。为防患于未然,他将分散八处分号的流动资金进行了一次重新调配,相对集中到了武汉三镇,以防出现变故就近好做应急。

听完武玉泉汇报,周莹心想,武玉泉果然是有胆有识的干才,所以表态说:“武掌柜的决

定很好,把资金相对集中,在减少风险上是一种有效措施。据我了解,秭归、通城、老河口分号因时局动乱不宁,经营困难,收入锐减,已岀现亏损。在多事之秋,从事珠宝买卖,风险日增,把战线缩短,资金相对集中是正确抉择。待我看完总账与库存后,我们再共同研究,如何调整湖北总号经营布局。”

武玉泉说:“裕隆重将按照少奶奶的安排行事。”

周莹一不岀游,二不会客,伙同王坚等人,连轴转了两天一夜,核查完裕隆重账项,查点完库存,然后约见了几名总号分管业务的掌柜,了解了他们的工作、生活情况,听取了对总号经营方面存在的意见后,才把总号账房主管、负责采供营销的掌柜等主事人员召集到一块,共同研究讨论裕隆重存在和亟须解决的问题。

第三天黄昏,邱小姐专用轿车停在汉江旅店院内,周莹无法谢绝邱小姐盛情相邀,临下楼突然笑着对王坚说:“你去把尚李昌英叫来,你俩陪我一道赴邱小姐盛宴。”

王坚一愣说:“人家邱小姐只请你呀?”

“你只管把尚李昌英叫来就是了。”

王坚只得匆匆到河川水产品商行,进门拉住尚李昌英就往外走。

尚李昌英问:“啥事呀?说清再走不迟嘛!”

“你姐让你去赴宴。”

“赴哪家的宴?我总不能穿沾了鱼腥味的裙子去吧!”

王坚一瞧扑哧笑道:“快去换了衣服跟我走。”

尚李昌英往店里走着说:“谁请客,我不去可行?你没看我正忙着加工明儿一早的货呢!”

王坚说:“武汉船王邱义仁的千金大小姐,在东湖为你姐接风洗尘。”

尚李昌英把围裙撂在商行门口一个鱼案上说:“不吃酒席看美女,况且是船王的千金,我去定了!”说完进房脱光了身上衣服,穿了一套西装,打上领带,礼帽一拿,岀房门问:“你跑腿来,车呢?”

王坚说:“我哪来的车!”

“土鳖,在武汉赴头面人物之宴,见谁踮住脚丈量路呀!东湖离汉江旅店四里半路,你跑呀?”尚李昌英说话中拐进后院喊,“蚕豆,快把哥的车套上。快。”

蚕豆把马拉到院里,然后把车拉岀车库门,把马套好才说:“你总是出门了才让套车,预先脑子叫狗吃了!”

尚李昌英拉住马出了后门才说:“蚕豆,哥今晚给你带回猫叫唤。”

蚕豆说:“这还差不多,我等你。”

尚李昌英把马车停在汉江旅店院里,王坚下车上楼接周莹,周莹问:“咋才回来?”

王坚说:“备车误了时间。”

“东湖远吗?”

“四里半路呢!”

“这个邱丫头,咋就只派一辆车来?”

“她大概想你会预备跟班人的车。”

邱小姐的轿车在前,尚李昌英和王坚的车跟在后进了东湖酒家,西边天上晚霞已由红变暗。

邱小姐在大堂可能候了多时,所以在看到周莹出现时,不等周莹进大堂便迎上来边走边说:“我真怕你借口不来了呢!”话中显然有些抱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