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妥善

“叔父,咸福宫大婚,你送上贺礼,是因为往日的情分,还是因为其他?”

温家书房内,帘帐蔽窗,房间内有些幽暗。

贾环与温严正隔着一个小几而坐,开门见山道。

温严正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眼帘抬起,看向贾环,道:“怎么,是为了这件事?”

贾环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他不信,温严正会幼稚如斯。

温严正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道:“我若有异心,又怎会堂而皇之送礼?”

贾环抓了抓脑袋,苦恼道:“叔父,何故凭白生事?”

“什么叫凭白生事?”

温严正脸色阴沉,道:“皇孙曾有旧恩于我,我不能报之。

莫非,连一份礼都送不得?”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温严正,道:“咸福宫那位,可曾联系过叔父?”

温严正断然否认道:“从无!纵然当日送礼,咸福宫也无人答谢。”

贾环咂了下舌,倒吸了口凉气,眼神无比忌惮道:“越是如此,那位也就越忌惮啊!”

温严正嘿了声,眼神执拗。

他自负光明磊落,行事无不可对人言。

旁人怎么想,他也管不着。

但若宫里那位,只因此事就对他“另眼相看”,却也忒多疑了些。

贾环见温严正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心里真的想左了。

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感怀当年太上皇和赢历对他的恩德……

念及此,贾环面色微变,犹豫了下,问道:“叔父,如果……赢历以昔日恩情相迫,想说服叔父支持他。

您会不会……”

温严正沉声道:“环哥儿,你莫当叔父傻了。

赢历当初对为叔的恩义,多是顺水人情。

最重的一次,便是为叔一举覆灭了盘踞黑辽数十年,经常袭官害民的三千黑风盗。

太平年间,战功不易。

正是有此战功,再加上赢历的提议,为叔才被调派回京,升任军机大臣。

这里面虽然有赢历的恩情在,但是,根本缘故,依旧是为叔拼死所立下的战功所致。

我等武勋将门,之所以能昂首于朝,不正是因为满门富贵,皆来自沙场拼杀?

却不是靠哪个施舍的!

想来,皇孙也明白此点,才从未寻过我。”

贾环挑了挑眉尖,道:“可我听说,黑辽军团中有两个都指挥使,都是赢历的人……”

温严正闻言,沉默了下,道:“那不能算是皇孙的人,他们本就是世家子弟,练的一身好本事。

得巧走了皇孙的门路,举荐过来。

都是性格沉稳的人,十数年来,一步一个脚印积功至都指挥使之位。”

贾环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不叫赢历的人,那什么样的人才是。

无论如何,这两人身上都打上了赢历的印记,不是他们性子沉稳不沉稳,就能洗脱的。

温严正见贾环这样为难,反倒笑了笑,道:“环哥儿,你也别多想担忧了。

你以为,你想的这些,那位真的不知道?”

贾环如实道:“本就是临出宫前,苏培盛暗地里告诉我的,还不能外传,不然苏培盛性命不保。”

温严正冷笑道:“你啊,到底年轻!

没有那位的默许,苏培盛吃了豹子胆,敢在宫里给你说这些!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那位都知道。

他根本就知道,我不会与人勾结谋逆。

只是因为不喜我曾与皇孙的关系,再加上温亮之事……

这才每每给我难堪。

若他当真认定我与咸福宫有瓜葛,根本不会用这种折腾人的法子。

以那位的性子,不等你从江南回来,就会寻由子办了奋武侯府。

环哥儿,这些年来,你虽经历了不少,可因为你牛伯伯和我们护着,甚至连太上皇和那位都护着你,所以你经历的算计到底少的多。

不明白官场的复杂阴诡。

不要管这件事了,奋武侯府以军功起家,有丹书铁券在,只要不谋逆,谁也不能将为叔怎样。

既然那位嫌我碍眼,少往人家跟前去就是。

不在他面前晃,为叔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只有一点,为叔想托你帮个忙。”

贾环忙道:“叔父莫说两家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温严正面色忽然浮现出一抹苦笑,道:“环哥儿啊,叔父这回退出军机阁,再想回去,怕是难了,原也不准备再回去……

只是,军机阁总管天下军机。

为叔不在阁中,黑辽军团之事,怕要再起波澜。”

贾环忙道:“叔父多虑了吧?纵然叔父不在军机阁,牛伯伯也……”

贾环话没说完,自己就顿住了口,脸色登时铁青。

温严正见他明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不需如此!也不要和你牛伯伯生分了,叔父也不瞒你,若我与你牛伯伯换个处境,其实选择也是一样的……”

贾环闻言,无语的看着温严正。

温严正见他这般,哈哈笑了起来,道:“一家人也会起争斗,抢果子吃,更何况是我们?

你啊,不要把事情都想的那么美好……

当然,虽然如此,可总不能太过分了。

为叔担心,会有人想如同瓜分长城军团和天府军团那般,瓜分了黑辽军团。

黑辽的土地之肥沃,让多少人眼红。

尤其是勋贵们……

环哥儿,你要帮我维持好底线!

为叔担心,墙倒众人推……”

勋贵间的吃相,才是最难看的。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牛伯伯和义父他们本身对黑辽是没兴趣的,有心思的,也是下面那些人。

我倒要看看,哪个伸爪子!

当初是我建议大力开发黑辽土地,以养关内万民。

黑辽的农田,我是有大用处的。

哪个敢为了私利伸手,真当我对武勋下不了手吗?”

温严正呵呵笑道:“他们还是怕你的,满神京勋贵府第,谁不知道你宁国府的门槛最高?哈哈哈!”

贾环无语的看着温严正,道:“叔父,你笑话我……”

话锋一转,道:“叔父莫非就准备这样了?”

温严正垂下眼帘,道:“咱们世家传承,不可能每一朝都能如意。

为叔已经如意了几十年,蛰伏些时候,也不算什么。

所以,环哥儿不要再为我跑门路求情了。”

……

“环郎,温严正让你不要再插手是对的。你若再干预下去,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静怡堂内,赢杏儿看着堂上那副稀疏了太多的“星空图”,面色凝重道。

贾环懒懒的斜倚在主座靠椅上,看着她的面色,笑了笑,道:“既然撒手即可,杏儿你这般严肃作甚?”

赢杏儿回过头,诧异的看了贾环一眼,道:“环郎,你都知道了温严正一事,只是幌子,怎么就敢忽视人家真正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