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8章 周氏兄弟(二)(第2/3页)

杨素仔细地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道:“这还真不好说,新皇的为人你清楚,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的背叛,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为父也不方便多说,只要记得这点就行了。从这点上看,周罗睺这次算是摊上了大事,能保住命就算烧了高香。”

杨玄感想不到事情能有如此严重,微微一愣,道:“真有这么严重?”

杨素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么严重,不要说他了,就是为父,若不是攻下蒲州后只身匹马回京,只怕这次别说是挂帅出征,就连全家性命也未必能保全。”

杨玄感火气上冲,恨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但也不至于弄到这种程度吧,这样下去还有谁敢为他效命?”

杨素摆了摆手,阻止了杨玄感继续说下去,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去了,为父的时间也不多啦,今后新皇会用自己的人,军事上大权以后会交给宇文述和于仲文这些人,另外这次平叛过程中表现上佳的杨义臣、张须陀、李景、史祥、王仁恭等人也可能会得到重用。”

杨玄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杨义臣不是新皇可能看着不对眼吗?他也会得到重用?”

杨素笑了笑:“我只是说可能,杨义臣毕竟是将才,领兵打仗的才能在宇文述之上,新皇若是想征伐四方或者是平定国内可能的民变,自然少不了他。玄感,做大事的人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来用人,你要记住这点。”

杨玄感点头称是,随即道:“那新皇如果能容忍杨义臣,为何就容不下我们家呢?其实真正算起来,我们也只是拒绝了他一次提亲而已,而且事后也正式结盟了,也帮助他登上了大位,既然这么多年都合作下来了,为何不能以后继续呢?”

杨素叹了口气:“那次拒绝他的提亲,其实就是拒绝以臣下的身份向他效忠,后来虽然是结盟,但这个结盟是平等的关系,现在他是君,我们是臣,还可能平等得起来吗?”

“这些年来我们帮他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掌握了他这么多的秘密,又不是他可信赖的人,更要命的是为父还位极人臣,换了你是他,能继续容忍我们吗?”

杨玄感心中一阵难过,垂首道:“都怪孩儿当年的任性,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杨素摆了摆手阻止了儿子继续懊恼下去,道:“过去的就过去吧,眼光放在将来,不要让明天的行动再留下遗憾就行了。”

杨玄感抬起了头,道:“那周家要是象您所说的那样大难将至,我们还有必要跟他们结交吗?”

杨素看着杨玄感,神情冷峻,道:“说说你的想法。”

杨玄感仔细想了想,道:“以孩儿看来,还是有必要继续结交的,当然不要弄得太公开,孩儿会继续跟周家两兄弟保持联系,回大兴后也可以进行些普通朋友间的交往,至于周老将军的事,我们家如果能帮上忙的话,也可以明里暗里相助。”

杨素轻轻地“哦”了一声,道:“怎么个助法?”

杨玄感道:“首先,自然是班师后将此事上报新皇,由他来定夺,若是他征询父亲您的意见,可以直言周老将军对朝廷是忠心的,平叛是尽力的,绝无与反贼串通之事,第一次放走信使只是出于朋友之情,而且当时也是严辞拒绝了萧摩诃,不算不忠。”

杨素皱了皱眉头,道:“可是新皇若是问起为何周罗睺事后不禀报,为父如何解释?”

杨玄感对此早有计较,微微一笑,道:“当时萧摩诃派人来大兴时,应该是在杨谅起兵之后的事了吧。”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要不然周罗睺也不可能一口回绝。”

杨玄感道:“这就是了,可以让周罗睺说,当时萧摩诃没有捞到带兵突袭蒲州的机会,心知自己在杨谅那里不受重用,已有悔意,托人带信是要周罗睺帮忙打听他在大兴的儿子情况,据玄感所知,当时他儿子萧世廉人在大兴了吧。”

杨素道:“不错,当时萧世廉在吏部任员外郎,杨谅一起兵,他就作为反贼的家属,被收押入狱了。”

杨玄感猛地一击掌:“这就是了,既然没有提到拉拢周罗睺之事,那这信只是封私信,周罗睺回书大骂一番萧摩诃,再证明他说过诸如下次与君再见,当在沙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之类的绝交话,那即使是新皇,也不能说周罗睺通敌,再去治他的罪了。”

杨素听完后暂不说话,在帐内来回踱了两步,抚须道:“听起来还不错,只是有一点,就是那周罗睺的回信,若是到了晋阳城内萧摩诃的手上,留下物证,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不仅周罗睺难逃此劫,我们帮他说话,也会受到牵连。”

杨玄感笑了笑,自信地说道:“父亲,现在您是大军的主帅,攻下晋阳后可以先派可靠之人搜索萧摩诃的府邸,若是有那封信,先行毁掉就是,再按我们刚才所说的那样伪造一封回信,呈给皇上,这不就结了?”

“退一步说,就算这事败露,我们也只消回报这是周罗睺对我们所说的,至于是真是假,由圣明的皇上自己决断就是。”

杨素静静地听完,眉头微微蹙起,道:“可是只要为父正式跟周罗睺说明这事,那可就真跟他绑到一根绳子上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惹火烧身。”

杨玄感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父亲,孩儿并不这样看,与人结交当然不止是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现在周老将军面临如此大难,如果我们这时候帮他一把,他会对我们杨家感激不尽的。”

“退一步说,即使不起作用,他也没必要再牵扯出我们出来,而且这个意思孩儿会通过周家兄弟来表达,查无实据的事情,也不可能落下什么把柄。”

杨素沉默了下来,坐上了胡床,凝神思考起来,半晌后,他抬起了头,对杨玄感道:“这事由你全权处理,明天你找机会跟周氏兄弟再聚聚,记住,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包括雄阔海。”

杨玄感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杨素叹了口气,道:“你的想法虽好,可是新皇是非常聪明的人,只怕这种伎俩瞒不过他,周罗睺若是想躲过此劫,只怕还是得想别的办法。你先回去,为父要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会在明天晚上之前找你。否则你就按原计划行事。”

杨玄感应了声“是”后,低头退出了帐蓬,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突然觉得酒劲上来了,这才感觉到几天的行军和今天早晨的那场恶战对体力的消耗,倦意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地袭来,他很快就披着盔甲进入了梦乡。

王世充的营帐之中,他依然一身甲胄在身,正襟危坐于胡床之上,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案上昏暗的油灯映着他那瘦削的脸,阴晴不定,夜已深,而他现在还没有入睡,就是在等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