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惊变

时钟指到了九点整,舞会开始了。

一个梳着整齐的、褐色中略带一点花白的分发,穿着宫廷式的绣花礼服,配着蓝绶带、看上去很有风度的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大厅,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位应该就是玛蒂尔达的父亲,现任掌玺大臣迪利埃翁伯爵的继承人迪利埃翁子爵先生了。

而夏尔刚才见过的朱莉小姐则挎着父亲的右手,一路跟着走了进来。

走到大厅内部的尽头之后,他转回身来,然后笑着看向所有的嘉宾。迪利埃翁家族的俊美再配上这种宫廷最常见的格式化笑容,使得人们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诸位今天能够赏光参加我女儿的生日舞会,真是让我感激不尽。不过,在这种时候我也有一些感慨,真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的女儿都已经二十岁,而我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

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而宾客们也凑趣跟着笑了笑。

“今天前来的各位,都是法兰西的青年俊彦与名媛淑女,真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朝气啊!想想我也曾这样年轻过呢……”

大家又凑趣笑了笑。

“难得你们这些青年人齐聚一堂,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多说了,免得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接着他转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女儿。

朱莉小姐仍旧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片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然后露出了勉强的笑容看向来宾们。

“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的生日舞会,那么,开始吧!”

舞会主人的表现让大家愣了一下,出现了短暂的冷场,不过大家都当做“毕竟是心情激动嘛”给接受了。然后,子爵有礼貌地冲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离开了大厅,舞会正式开始。

夏尔并不喜欢跳舞,舞会开始之后,他和自己的妹妹以及莱奥朗小姐一起坐着,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旁人跳舞。

过了一会儿,夏尔发现莱奥朗小姐脸色有些发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尔正想问她是否有什么不舒服,芙兰突然在桌子下狠狠踢了夏尔一脚。

吃痛之下夏尔看向芙兰,却被芙兰用嫌恶的眼神回视,眼里满是“你怎么还不知趣,非要女孩子自己来说吗?”的诘问。

夏尔恍然大悟,然后笑着看向玛丽。

“莱奥朗小姐,我是否有幸同您共跳一曲舞呢?”

“当然可以呀,先生。”莱奥朗小姐的脸愈发红了一些。

正好一曲舞蹈已经结束,下一曲舞即将开始了,夏尔向前伸出手去,玛丽垂下头,伸出手来让夏尔带着走向了大厅中央的临时舞池。

即将开始时,夏尔恭维了舞伴一句。“您今天荣光焕发,让人迷醉。”

“是吗?”

玛丽今天穿着白纱连衣裙,裙上系着玫瑰色的绦带,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小舞鞋。看得出她为了舞会精心打扮了一番。她面上满是喜悦的笑容,好像忘却了刚才的羞怯,抬起头来仰望着夏尔。

“真的。”夏尔真诚地回答,同时控制住了自己摸一摸那满头金发的欲望。

“谢谢您,老师。”玛丽又低下了头。

自从她跟夏尔开始学习下棋之后,她经常这样尊称夏尔,让夏尔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曲是玛祖卡舞,夏尔与玛丽手拉着手,沿着圆形舞池的边缘慢慢地旋舞。

绕着夏尔,玛丽轻盈而优雅地转动着,时而停在夏尔右手,时而左手边,明亮的大厅中,灯光与珠宝的交相辉映,闪耀着绮丽的光,更加映衬得她显得更加艳丽。

终于,舞曲结束了,夏尔向玛丽鞠了一躬,而玛丽则回以一个行个屈膝礼。

两人相视一笑。

“跳得真不错啊,特雷维尔先生!”

夏尔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玛蒂尔达走到了自己旁边,旁边竟然还拉着她的姐姐。

“多谢夸奖。”夏尔冷静地回答。

玛蒂尔达突然转头看向了朱莉。“姐姐,要不你也跳一曲吧?明明是今晚的主角,你今天却还没有跳一支舞呢……下一曲是华尔兹,要不你和特雷维尔先生跳一曲?”

“今天就算了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朱莉迟疑地回答,面上的紧张怎么也掩饰不了。

夏尔有些尴尬,然后准备告辞。

突然,他发觉刚才的视线再次往自己身上扫过,而且盯得愈发紧了。

“既然您不舒服,那还是早点休息吧。”夏尔不动声色地对朱莉建议了一句,然后拉起玛丽的手往回走。

“你们刚才跳得真好看!”芙兰微笑地看着归来的两人,“玛丽,累了吧?喝点东西吧。”

两人于是坐下喝了点饮料,夏尔感觉那道视线的存在。

考虑了几秒钟后,夏尔决定继续不动声色,然后跟妹妹和玛丽告了声罪,声称自己要去盥洗室。

走出大厅时,他一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不时扫过自己。

是什么人?他仔细搜索自己的脑海,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是误解吗,他认错了人?还是说……是政府的人?

夏尔此刻脑中转了许多念头,没有一个能够让他安心。

走出宅邸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后面,发现并没有人跟来。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政府的暗探,至少不会是针对自己的。

不过,就算如此,夏尔内心中还是残留着一丝不安。

一会之后,夏尔重新返回大厅,却发现那个青年刚好走了出来。看到夏尔他眼神突然紧了一紧——虽然动作很小但是夏尔仍旧观察到了,然后他装作没什么事一样走出了大厅。

残留的不安让夏尔不敢怠慢,他慢慢踱步到仍在招待宾客的玛蒂尔达旁边。

指着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问。“小姐,这位是谁啊?”

“那个人?今天在门口我接待过,他是柏雷尔子爵……”玛蒂尔达说出了他的名字,然后又仔细想了想,“他父亲是个外交官,带着他在欧洲各地游荡过,后来过世了给他留了笔遗产。他后来进了军队,似乎曾在阿尔及利亚服役过,最近才回来。”

“柏雷尔子爵?”夏尔惊呆了,“你确定?!”

“嗯?他拿来的请柬就是这张啊,”玛蒂尔达回答,“我的记性还不至于这么差。”

“不,他绝对不是柏雷尔子爵,”夏尔笃定地回答,“柏雷尔子爵有阵子短暂地在亨利四世中学读过书,我见过他。”

“也许过了几年他变了样了呢?”玛蒂尔达问。

“不,不可能变这么大样,”夏尔回答,“我对他印象很深刻,您恐怕不知道,在学校内我有个叫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的朋友,这位朋友曾经因为某些小事和那时的柏雷尔子爵大吵了一架,最后闹到要决斗,我给阿尔贝当了证人,我亲眼看见阿尔贝一枪擦着他脑袋打了出去,让他的耳垂上有一道小伤口,今天这个人脑袋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