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摊牌(第2/2页)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那种故作的轻松也已经被抛开,只剩下了最为险恶的冷漠面孔。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先说吧,你可以看看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感受着那种似乎能够刺伤人的视线,玛丽决定先打消她的任何侥幸心理,“那天晚上,因为感觉你和萝拉都太不对劲,所以我想办法留了下来,然后就看见……”

接着,她将自己和玛蒂尔达说过的那一席话重新说了一遍。

而芙兰的反应相比玛蒂尔达则要平静得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玛丽,一言不发。

玛丽努力不让自己在好友这从未展露过的表情面前显得退缩,因而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了起来。

“所以,请告诉我,那一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从你们房间里面窜出来的黑影,到底是谁?请告诉我好吗?”

“为什么?玛丽?”然而,芙兰却答非所问,只是盯着玛丽。“为什么要这么做?多管闲事对你有任何好处吗?”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担心你啊!”玛丽皱了皱眉头,然后大喊了起来,“正因为弄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和萝拉走得那么近,担心你被她欺负,所以我才会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你们……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你们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胆大妄为?”芙兰冷笑着反问,“请问我们做了什么吗?”

“没错,我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你们做了什么,你大可以完全否认。但是,我们心里都已经清楚了不是吗?”也许是因为心情激动的缘故,玛丽的呼吸有些急迫了起来,“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再怎么样我也猜得出来了——你和萝拉串通一气,然后,她在你的掩护下乔装打扮趁夜杀死了自己的哥哥,而你……你则躲在画室里面,假装她也同你整晚都呆在一起,然后帮她洗脱掉一切嫌疑!我说得对不对?”

芙兰转开了视线,没有回答。

但是没有回答本身,就已经代表很多了。

“看来确实是这样了……”玛丽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多完美的计划啊,又多么可怕!你们两个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也不是太早,我到了很晚之后才下定决心。不过,实际上就我看来这个计划也并不十分高明缜密。”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之后,芙兰淡定地回答,“但是我们要理解一下萝拉,仓促之间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好了,毕竟她的时间也不多。”

这种语气之平淡,让玛丽不禁一瞬间有些胆寒。

“你们竟然一点也没有害怕过、犹豫过吗?这是杀人啊!”

“一开始是有些犹豫过的,但是自从我下定了决心之后,就没有犹豫迟疑了——我想萝拉也是这样的。”芙兰据实以告,“不过,又不是我自己亲手杀人,我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好了,不是吗?”

“你被萝拉愚弄到了何种地步啊?”玛丽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重重地摇一摇芙兰的肩膀,让她清醒过来,“这种共谋和包庇也是在犯罪!”

“啪!”

玛丽的手被芙兰推开了。

然后,芙兰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愚弄我?”她脸上的笑容好像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明媚了起来,“她有什么资格愚弄我?你有机会的话就去问问她吧,看看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愚弄谁?啊,不过我倒是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她为了守密现在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啊,哈哈哈哈!”

玛丽一时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芙兰毫无顾忌的笑声。

这时她才明白,她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一开始,她以为,芙兰只是被萝拉哄骗、一时糊涂才上了贼船的;结果看上去,芙兰也是同谋,甚至还是主观配合着这一桩罪行。

也就是说,她的这位好友,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许多。

“你……你……”激动和恐惧交织的心情,让她有些语无伦次,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你帮着萝拉犯下了如此的罪孽,上帝会惩罚你的!”

“罪孽?”芙兰仍旧微笑着,转过视线来盯着玛丽,“哦,没错,这确实是罪孽,可是……人世间罪孽还少吗?如果每一桩罪孽都要受到惩罚的话,这世界早已经不复存在了!上帝为什么要惩罚我呢?我,我们一家,我们姓特雷维尔,我们是上帝最钟爱的子民!上帝才不会因为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惩罚我呢,所以……所以我们一家才能千百年来都屹立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吗?我的先祖和其他人一起征服了高卢,得到了领地,他们杀死了多少人?我的先祖,在路易大王废除废除了南特敕令之后,他带着人杀死了多少新教徒,夺取了他们的财产?我的爷爷,在意大利抢下了多少珠宝和名画?有谁惩罚过他们吗,没有!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是受上帝偏爱和祝福的子民,不管我们做了什么,上帝只会为我们鼓掌叫好!哈哈哈哈!所以,我和我的哥哥一样,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绝不受任何束缚!哈哈哈哈!”

【南特敕令是法国宗教战争(1562-1593)期间,继承法国王位的亨利四世于一五九八年颁布的敕令,该敕令为了避免法国再次因为宗教纷争而陷入内战,宣布保障新教徒的信仰自由及与旧教徒平等的待遇,并且禁止以宗教名义迫害新教徒。

然而,到了波旁王朝中期,出于对政府财政的考虑,此项敕令被路易十四于一六八五年十月十八日下诏撤销,致大批新教徒被强迫改宗或者杀死,不少人流亡英、荷、德诸国,为法国史上最大规模的移民潮,而这些移民留下的财产均被路易十四充公或者被他的宠臣、官员们中饱私囊。】

在玛丽惊异的视线当中,芙兰在大笑当中,傲慢地说出了隐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话语。

夏尔和特雷维尔侯爵多年来的潜移默化,早已经将某种独特——也许该说可怕——的世界观根植到了这位少女的心中,只是在十几年的生涯当中,被她好好地隐藏了起来而已。

“好了,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笑完了之后,芙兰轻声叹了口气,然后略微颓然地低下了头,“你现在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讨人厌的家伙了吧?玛丽,去告发我吧……我是不会怪罪你的,既然我们失算了,那么我们自然就该受到报偿。这是我们自己的疏失,我们必须独自吞咽苦果。”

“然后就遂了你的愿,对吗?”已经回过神的玛丽,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