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骚动

哈密毕竟深处蛮荒,不论是大宋,或者塞尔柱对哈密都些鞭长莫及。

自从回鹘被喀喇汗击败之后,就远走北方,铁心源对他们能不能安全的度过这个寒冬都深感怀疑。

也是因为地域的缘故,喀喇汗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下,是不会冒然东进的,毕竟,用奇兵在消耗最少的情况下拿下哈密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新近占领的回鹘土地足足有上千里,这也仅仅是占领而已,想要彻底稳定这片领土,喀喇汗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

不是说你打跑了一个君王,这个君王的土地就成你的领土了,没有官员治理,没有从这片土地上收到足够的利益,只能是一场马贼式的掠夺而已。

如今,天山的北面,全是马贼!

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

没了回鹘王,而喀喇汗的军队又在猫冬,天山北面一夜之间就多了无数支马贼。

这些马贼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回鹘王昔日的手下,回鹘王战败之后,就各自为政,划分地盘,称王成帝。

商贾们顺着最后一股北风向东方进发,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商贸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天山北面,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血肉战场。

新起来的马贼都是些被饿的眼睛发绿的饿狼,他们根本就不管国家以后的发展,只要遇到商队,就会一窝蜂的冲上去,直到将商队连人带货物吃的一干二净才罢休。

留在哈密过冬的商队们人人胆战心惊。

可以想得到,一旦他们满载而归的商队翻阅天山之后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马贼。

于是,他们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哈密官府。

对于这样的文书,铁心源也没有办法,去年秋天带兵进入天山北路是为了筹粮,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五年之内都不会踏进天山北路一步。

一股势力想要在西域崛起,抢劫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因为这是最快的一种方式,铁心源也是这么干的,他的哈密国其实就建立在商贾的尸骨之上,是从他们的尸骨上抽取了所需的养分,这才能支撑到他拿下一片云,最后沉底完成自给自足这个终极建国目标。

如果想要一步步的发展,最后建国,这样的事情在西域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你不抢劫别人,别人就会抢劫你。

你发展的越好,觊觎你的马贼就越多。

除非你从一开始就迅速的强大起来,让所有人都害怕你,不敢抢劫你。

雇佣兵如今是哈密强大的一股力量。

自从派出铁四去管理佣兵之后,属于佣兵的组织自然就成立了,佣兵工会如今至少掌握着四千多佣兵,成为哈密国第二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商贾们也喜欢从佣兵工会里招募护卫,至少,从这里招募的护卫,不会在半路上干掉他们,抢走他们的货物。

当百十个商队一次性的雇佣了三千雇佣兵的消息传进铁心源的耳朵之后,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自从赵婉住进狼穴之后,他就很少离开这里,今天,不出去明显是不成了。

上一场大雪留下的积雪向阳面已经化干净了,只有山阴的地方没有融化。

而哈密河已经全面解冻了,如今的哈密河上全是磨盘大的冰凌,行船还有些危险,那些吃水浅的平底船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入河道,河面上往来的只有那些坚固的独木舟。

河水解冻,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哈密渡口像是再次活过来一般,人潮涌动,码头上堆积了如山的货物。

这些货物都是哈密和清香城生产的农具和筛选出来的种粮,只要河面上的冰块消失了,它们将是第一批顺流而下的官府货物。

哈密渡口巡检雷恒从独木舟上下来,一个站在河边的青袍官员就连忙问道:“如何?”

雷恒摇摇头道:“李县令,还是不成,在河中的时候我看了,磨盘大小的冰凌子还多,基本上都是两尺厚的,您的货船想要出发,至少还要等五天。”

李县令跺跺脚道:“胡杨县今年春天来得早,我来的时候向阳坡上的青草已经冒尖了,再耽搁下去就要耽误农时,你们河道是怎么弄的?”

雷恒怒道:“李县令,你看清楚,这可不是人祸,而是天灾,冰不化关我们河道什么事情?

有些事您可能还不知道,这些流冰要是到了明远县的红柳坡还不融化麻烦就打了,那里水流缓慢,万一冰凌子要是在那里堆积起来,说不得就是一场灾难。

昨日里老梁才带着火器营的将士去了红柳坡,就是提防那里起冰坝。

如果真的等不及,走陆路算了。”

李县令烦躁的拱拱手道:“刚才失言了,雷巡检莫怪,这一次需要运到胡杨县的物资太多了,陆运的损失太大,既然还要等,我就再等等。”

送走了李县令,雷巡检瞅着河面叹了口气,冰不化,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天山脚下就这德行,天气一日三变都算是好的,胡杨县地处戈壁,只要太阳猛烈的晒上几天,温度很快就会起来,而天山路上到现在还是被冰雪塞得严严实实,路都没有通。

这里的寒冰都是从黑山流域淌过来的,知道的人不会埋怨河道官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河道官员往河里面倒的冰块。

丢掉湿漉漉的靴子,才打算把脚丫子靠近火炉暖和暖和,一个粗壮的大汉就来到他的面前,对他刺鼻的脚丫子味道恍若不见,操着一口磕磕巴巴的宋话道:“雷兄,赶紧给兄弟准备两艘大船。直发巴里坤湖,老大的一笔买卖,可不敢耽误了。”

闻着这家伙身上浓重的羊膻味,雷恒没好气的道:“准备你娘个脚,河道里全是冰,没看见啊?”

大汉爽快的丢下一个皮口袋道:“喜欢我娘的脚,下月就给你送过来,都是自家兄弟,我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想想办法。”

雷恒瞅瞅皮口袋惋惜的道:“他娘的,十贯红铜钱啊,平日里怎么没见你个死秃头这么大方?”

大汉竟然一屁股坐在雷恒的身边拿肩膀顶顶他道:“大生意嘛,您这一份自然就大。”

雷恒苦笑道:“刚走了一位上官,也打算顺流而下的,他准备运送的是种粮和农具,这么紧要的事情我也没敢派船下水。你的事情要是真的急,如果你胆子够大,坐独木舟下去,老子还是能办到。大船现在都在岸上,老子没胆子给你弄,要是被冰凌子弄坏,老子的脑袋就算是赔上了。”

大汉见雷恒不像是在推脱,站起身如同拉磨的老驴一个劲的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雷恒笑骂道:“秃发,你他娘的一个好好地党项土匪不干,现在倒成一个商人了。”

党项大汉笑道:“当土匪才挣几个钱,老子这一趟要是把人送到龟兹,五百两银子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