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谶语(第3/5页)

穆提婆又快步地走到高纬面前,凑着他耳朵说了几句,高纬竟和穆提婆的表情一样,失声道:“真的?”

祖珽、高阿那肱均是皱眉,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这两人如此诧异。

孙思邈见宫中充斥神秘之气,却无探究之意,拱手道:“圣上若无事的话,在下想要告退了。”

“等等。”高纬叫道。

见孙思邈询问的目光,高纬欲言又止,向穆提婆望去,穆提婆道:“圣上,这件事……倒要慎重对待,孙先生虽不能为齐国效力,但总不啬于说说看法,问问他的意见也是好的。”

高纬缓缓点头道:“那好。你说说。”

穆提婆咳嗽声道:“先生,你可记得来的时候,听过一声巨响?”

孙思邈点点头,那声巨响是如此骇人,他当然记得,他还记得,那时候穆提婆就在他身边不远。

“现在有人查明,那巨响是从城东南一处荒山传来的。”穆提婆道。

孙思邈静静地倾听,知道巨响之后肯定会有什么古怪,不然不会让穆提婆、高纬这种表情。

“等有人赶过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谁弄出的那种巨响……”顿了片刻,穆提婆有些骇异道,“可却发现那荒山顶开裂了一道丈许的裂缝,绝非人力所为。”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问道:“然后呢?”

“那裂缝的下方,现出一块血红的大石。”

顿了良久,穆提婆终于说到了正题:“这些事情虽怪异,但最怪异的却是石头上刻着两行字……”

孙思邈明白了问题就在字上,缓缓问道:“那两行字是什么?”

穆提婆涂抹着胭脂的脸上,竟有些发白,半晌后,他才道:“那两行字刻的是‘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他话才说完,祖珽身躯微震,似有吃惊的样子。高阿那肱却是神色改变,竟有畏惧之意。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会让众人如此紧张?

孙思邈最为平静,只是“哦”了一声,问道:“那又如何?”

穆提婆反倒一怔,问道:“先生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天降大响,山为开裂,有血石现出两行字,只怕是上天有什么指示?”

“什么指示?”孙思邈似有不解。

“是谶语。”高纬忍不住道,“先生既然知道三世书,怎么会连谶语都不知道呢?”

孙思邈暗自皱眉,他当然知道什么是谶语,谶语本是一种预言,秦汉时就有流传。当年秦始皇时,方士卢生曾奉命入海求仙,结果神仙没有求到,却带来神仙所授的《图录》一书。

《图录》中有“亡秦者胡也”一言,让秦始皇深以北疆胡人入侵为忧,这才连六国长城以挡胡人南下。

可不想最终亡秦之人并非胡人,而是秦始皇之子胡亥。

此事流传下来,给谶语凭添无数神秘的色彩,到两汉之时,谶语更是层出不穷,每次谶语一出,不知掀起多少风浪。

到如今,邺城再现谶语,难道意味着天下又有大事发生?

孙思邈想到这里,缓缓道:“圣上,祖大人说的三世书和谶语并不相同,想必祖大人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祖珽犹豫下,终道:“不错,传言中的三世书对一切事情说得详细,并不似谶语般含含糊糊。”顿了片刻,又道,“文宣帝在时,也曾流传过一句谶语……那时候文宣帝从晋阳回到邺城途中,路上曾有一疯僧叫嚷说‘阿那瑰终破你国’……”

高阿那肱听到这里,身躯微震,似有不安之意。

众人并未留意,穆提婆冷笑接道:“那时北方蠕蠕主就叫阿那瑰,因此文宣帝数次讨伐,如今蠕蠕早一蹶不振,对大齐早无威胁,因此那谶语看起来不过是个笑话。”

高阿那肱附和道:“穆大人说的极是。”

他虽是侯爷,但在这里,地位却不高,因此一直慎言,可提及谶语的时候,却很是关心,忍不住插了几句。

孙思邈微笑道:“穆大人既然如此看法,那何必对邺城外那句话如此紧张呢?”

穆提婆微愕,高纬却道:“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说不定是文宣帝出兵才改变了谶语的结果呢?孙先生,你学识广博,可明白血石上两句话有什么暗指?”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孙思邈喃喃念了几遍,终于摇头道:“在下并没有圣上想的那么聪明,想不出这谶语指的是什么。”

高纬神色极为愕然,望向祖珽道:“那祖大人呢?”

祖珽半晌才道:“回圣上,臣……臣也想不到。”

“那昌国侯你呢?”高纬又问。

高阿那肱身躯一震,摇头道:“祖侍中和孙先生都是不世奇才,他们如果都想不到,臣更是想不到了。”

高纬脸上露出古怪之意,缓缓道:“既然如此,看来这谶语更像是无稽之谈了。”他打了个哈欠,起身转到后殿,竟然走了。

孙思邈目露沉吟之意,再次告退。

穆提婆脸色阴晴不定,摆摆手,招来一个宫人道:“你送先生。”

那宫人应了声,领孙思邈出了蓬莱殿。

这时日已落山,暮色笼罩了宫城,有宫灯燃起,映着黄瓦白雪,有如繁星。

孙思邈不想高纬竟信了他有关如意的解释,心中倒是舒了口气,可想到那两句谶语,却是微皱眉头。

他在蓬莱殿所言,倒不确切,那谶语虽是隐晦,却不难解,以他之能,当然一听就猜出谶语所指,但他却不想多言。

想到谶语出现,只怕又要引发一场动乱,孙思邈心绪万千,又走了一段路,他突然止住脚步,脸上露出怪异之意。

前方那宫人提着宫灯,只是闷头走路,感觉孙思邈停住,回身道:“先生怎么不走了?”

孙思邈缓缓道:“我只怕……走错了。”

他是第二次进入齐国皇宫,对宫中布局并不了然,但他却明了方向,知道眼下走的绝非出宫的方向。

那宫人道:“没错的,穆大人吩咐让小人先带孙先生去一个地方,然后再出宫的。”

孙思邈看宫人说的真诚,倒没有骗他的样子,问道:“去什么地方?”

那宫人伸手一指前面的一处亭子道:“就是前面的赏雪亭。”

孙思邈略有奇怪,不解穆提婆的用意,却还是点头道:“那有劳了。”他到了赏雪亭,那宫人将宫灯挂在亭前,躬身道,“先生请略等片刻。”说完转身离去。

孙思邈略皱眉头,可知道那宫人不过是奉命行事,既然不说,也就不加为难。他本是随和之人,千军万马中神色不改,眼下事情虽有怪异,他也只是静等变化。

举目望去,见远处有片竹林,积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