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图谋(第4/5页)

转目望向斛律琴心,又道:“义父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为你做到。”

他语气中少有的温情,目光中更有殷切之意。

斛律琴心听闻喜讯,却没什么激动之意,只是缓缓地垂下头来。

“你不高兴?”斛律明月目光微闪。

“义父,女儿能不能不嫁?”斛律琴心霍然抬头,咬牙道。

斛律明月笑容僵住,脸上阴霾闪过:“为什么?”不闻斛律琴心回答,又问,“是为了孙思邈?”

“不是。”斛律琴心立即回道,有些畏惧斛律明月的目光,风中有些颤音道,“女儿只是不想嫁了……”

斛律明月喃喃道:“不想嫁了?”

嘴角蓦地带分哂笑,声音渐转冷厉:“你可知道为父为了此事,做了多少功夫?三年前,你入宫中见长恭一舞,从此痴迷。为父知你心意,这才多次向长恭提及此事。”

顿了片刻,又道:“长恭本无意于你,但在为父的撮合下,终于对你中意,答应了为父的要求。为父为了你,甚至拒绝了穆提婆的提亲,和他眼下势同水火……”

他提及穆提婆的名字时,眼中带着极为强烈的憎恶。

“我知道义父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斛律琴心道,“可女儿承认,当初女儿就错了。”

她咬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倒有分释然。她当初选择离开孙思邈,绝不是为了以后再也不见,她不怕成为斛律雨泪,却不想孙思邈变成张季龄。

突然想到孙思邈方才对斛律明月说过的话,她鼓起勇气道:“义父说过,‘错了就错了,总得有人担当。’”

斛律明月眼眸一厉,竟有杀机。

齐国一事若错了,担责的会是哪个?有些人,死都不会认错的。

斛律琴心一阵心悸,还是咬牙道:“女儿愿意担当自己做错了的一切后果,只要女儿不用嫁给兰陵王。”

斛律明月眼中杀机泯灭,看起来仍想发怒,但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琴心,长恭哪里不好,他身为皇室,如今赫赫威名,为父如果不在了,他必成齐国第一栋梁,你嫁给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他是很好很好。”斛律琴心不想放弃,坚持道,“但他一直是我的一个梦——一个不真实的梦,我不想再做梦。”

顿了片刻,她强调道:“我也不喜欢做梦了!”

她更喜欢在破釜塘木屋前,那种真实的感觉。

斛律明月目光渐渐变冷,一字字道:“这世上很多事情,本不是由喜欢与否来决定的。”

斛律琴心只感觉周身发冷,如同坠入一个没有底的深渊。

深渊的梦并不绮丽,更像是没有醒来的噩梦。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是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转变?

“婚事已定,义父一言九鼎,绝不能反悔。”斛律明月斩钉截铁道。

斛律琴心更冷,许久才道:“那这婚事,一定会成行了?”

她多此一问,可却不能不问,神色凄楚,让人望了心酸。

斛律明月扭头不再去看义女,是不想,也是有丝不忍:“不错,婚事一定会成行。”感觉到斛律琴心呼吸似乎都停了,他叹口气道,“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是什么?”斛律琴心眼眸蓦地发亮。

“为父绝不会向长恭提及悔婚一事,可他若反悔,就另当别论了。”斛律明月眼中似乎藏着什么,“但他当然不会悔婚的,是不是?”

斛律琴心木然站立许久,突然道:“义父,女儿累了,想去休息了。”

她心中有了个主意,内心震颤,恨不得立即去实施,见斛律明月点头,快步离去,却没有留意到斛律明月望着她的背影,眼神突变得极为古怪。

“后天……”斛律明月喃喃道,“后天长恭就会回来,一切都要做个了断了。”

夜更沉,风益冷,杀气弥漫邺城的每一个角落。

孙思邈回转客栈时,忍不住又到了寇祭司的门前。

寇祭司死了,他身上还沾有剧毒,若被人沾染,只怕后患无穷,无论如何,他总要先处理此事。

到了门前,他缓缓地推开房门,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房中窗子碎裂,冷风卷入,让房间内如冰窖般寒冷。

油灯早灭,房中满是幽暗,他虽目力敏锐,但蓦入黑暗,极目望去,一时间难以看清房间的究竟。

他只看到桌案旁坐着一人,黑暗中有如幽灵,一动不动。

那应该不是寇祭司!

他清楚地记得寇祭司已经倒地,可地上却没有寇祭司的尸体。

难道说,寇祭司奇迹般活转,又坐了起来?亦或是,寇祭司借尸还魂,坐在那里等待向他叙说冤情?

房内诡异非常,那人听到孙思邈进来,头发丝都未动一下,呼吸似乎也停了。

孙思邈只是怔了片刻,就走到了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燃起了油灯。

他的胆子看起来是天做的,无论是人是鬼,都不畏惧相见。

油灯亮起,照耀着那人无尘脱俗的一张脸,咄咄的双眸。

那人一笑道:“孙兄不怕吗?”

“怕什么?”孙思邈反问道,那人竟是裴矩。

裴矩道:“怕寇祭司还魂了。”

孙思邈神色微黯,知道寇祭司就算再大的神通,也绝不会活转了。

“心中有鬼的人,才怕寇祭司还魂。按理说……应该是你怕才对。”

裴矩脸色微变:“孙兄以为是我杀了寇祭司?”

孙思邈看了裴矩许久,鼻翼动动,摇头道:“不是你。”

裴矩反倒有分意外:“孙兄怎么会这么肯定?”

孙思邈缓缓道:“我有一种神通,只要凶手再次出现,我一定能够认得出来!你若是和他认识,最好通知他一声,不要让他再在我面前出现。”

他说得极为肯定,也极为执着,裴矩望了,居然有分心寒,丝毫不怀疑他说大话,强笑道:“幸好我不是凶手,我也不认得凶手。”

“但你方才装鬼坐在这里,不是想当凶手吗?”孙思邈淡淡道,“你其实还想趁我惊乱的时候杀了我,是不是?”

“孙兄果然幽默,我现在和孙兄是朋友,怎会动手呢?”裴矩哈哈大笑道。

他虽在笑,可目光闪动,其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的念头,本来也是难以捉摸的。

“因为你知道杨坚第二局赌注也要输了。”孙思邈道,“你若能杀了我,杨坚对死人当然不必守什么赌约了。”

裴矩冷哼一声道:“孙兄就那么肯定会赢?”

孙思邈淡淡道:“我什么都难肯定,更不解你们为何要传谶语谣言,搅乱邺城?”

他并非不知道谶语的用意,故作不经意地说出这件事,就是想看着裴矩的反应。

谣言突出,中伤斛律明月,能够受益的人并不多。听穆提婆所言,能炸开荒山,埋下血石,处心积虑做出这种事的人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