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营救

一滴汗水顺着孙思邈额头流淌下来,到了他的眼角、嘴角,苦涩发咸。

孙思邈拔针。

那六人立即后退,持刀那人也没有出刀。

他们当然知道孙思邈的身手,就算他们来了六个,如果在孙思邈独自一人时,他们也不会是孙思邈的对手。

他们在等孙思邈的选择。

孙思邈手腕一抖,金针又刺入斛律琴心手臂的间使穴上……

持刀那人立即出刀,一刀虎虎生威,向孙思邈当头劈去!

其余五人眼中却露出分诧异,他们未曾想到过,世上竟有如此镇静之人。同伴出刀,他们却未稍动,只因为在他们看来,孙思邈若不立即还手,这一刀必定要了他的性命。

刀光一闪,“喀嚓”声响,那刀几乎擦孙思邈手臂而过,劈在了床榻之上。

孙思邈还在捻着金针,专注着治疗斛律琴心所中的蛊毒,根本未看那刀一眼。

那五人一怔,几乎都以为同伴是突发善心,一刀砍偏,可那出刀之人却知绝非如此。

出刀之人方才一刀砍下,又快又狠,只以为一刀就能将孙思邈砍成两半,可不知怎地,刀看似砍中孙思邈,却偏偏落在空处。

他一刀走空,只怕孙思邈回击,立即拔刀后退,见孙思邈专注用针,其余五个同伙不解看来,脸色微红,又喝一声,单刀变竖为横,平平直奔孙思邈胸膛削去。

众人睁大了眼眸,就见那刀光一闪,已入了孙思邈的胸膛,不待欢呼起时,单刀再次走空。

持刀之人后退一步,眼中露出惊怖之意,如同见鬼一样。

室中静寂,孙思邈仍在捻着金针,神色平静,但额头汗下。

其余五人中一人鬓角花白,很是苍老,显然是为首之人,冷哼道:“好一个‘一气化三清’,兄弟们,一起上。”

那苍老之人目光毒辣,在那片刻看出孙思邈用的是道家法门一气化三清。

此术说起来玄奥,实际上只是孙思邈在那间不容发的工夫扭动身躯,飞快换位闪避,避开了敌手的两刀。

众人一得提醒,立即拔刀,只发出“嚓”的一声响,可见动作齐整。

孙思邈就算道法高深,但床榻不过方寸之地,能有多大腾挪空间?六人齐上,挥刀乱砍,孙思邈绝无闪避的余地。

那苍老之人想通这点关键,缓步上前,一字字道:“孙思邈,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他说话间,手一比,六人六刀,“刷”的一声响,齐齐落下。

孙思邈眉一扬,突然吸了口气。

“咯”的一声响,床榻突然塌了下去,有烟尘弥漫,床帷如网,倏然向那六人罩到。

那六人一惊,再顾不得看是否砍中孙思邈,慌忙后退。

只听“嗤嗤”声响后,床帷被乱刀斩破,那六人紧靠墙壁,挥动单刀,只怕孙思邈趁隙攻来。

可众人只舞刀片刻,就止住了动作,齐齐望向靠窗的桌子。

斛律琴心正盘膝坐在桌上。

孙思邈不知何时,已将斛律琴心从床榻转移到桌上,站在桌侧,拔针用针,金针刺在斛律琴心前臂的郄门穴上。

手厥阴心包经起于胸部的天池穴,止于中指尽处中冲穴。

从天池起,分别经天泉、曲泽、郄门、间使、内关、大陵、劳宫和中冲诸穴。

孙思邈逆心包经用针刺穴,就是要泻出心蛊,在这工夫,已针刺到郄门一穴。

那为首苍老之人暗叫惭愧,知道孙思邈方才不过压断了床榻,趁乱之际将斛律琴心转移,本事之高,身法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亦明白关键所在,知道若被孙思邈针刺到斛律琴心的天池要穴,泻出心蛊,那时候他六人再无机会得手。

见方才孙思邈趁乱而走,却未攻击,那苍老之人只以为孙思邈已竭尽全力,哑声道:“兄弟们,出手。”

他声到人到,斗室中竟纵到半空,一刀劈下,双眸圆睁,暗想无论孙思邈如何变化,他这次绝不会砍空。

孙思邈额头汗落,却看也不看来袭之人一眼,右手施针不停,左手突然一抖衣袖。

一道青光爆射而出,直奔空中那老者的左眸。

那老者从不想孙思邈竟有余力反击,见他一挥衣袖,青光闪动,竟有森森剑气迫面而来,大喝一声,挥刀斩去。

刀交青光,并无声响,那青光半空竟然一个转折,再向那老者右眼刺来。

那老者大惊失色,空中吸气,一个空翻回到原地,只感觉脸颊热辣辣地疼痛,伸手一摸,不但蒙面黑巾掉落,露出苍老的面容,脸上也鲜血流淌。

他如中了一剑。

那老者转望其余五人,才发现那五人亦退到原地,神色狼狈。

原来方才刹那之间,不止那老者,其余五人亦同时感觉有青光袭来,森森剑意,竟抵挡不住,狼狈后退。

幸亏孙思邈不能移动,并未趁势追击,不然他们六个说不定已倒下几个。

众人举目望去,就见孙思邈左手衣袖有条青色丝带直垂地面,想必就是方才击退他们的那道青光。

可那丝带怎么会如剑般的锋锐?

众人骇异非常,不信这丝带被孙思邈使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不是丝带,而是天衣。不是青光,而是剑法!

是天衣剑法,孙思邈用的定是天衣剑法!

天衣无缝,天衣本无敌!

金针已落在斛律琴心臂弯处的曲泽要穴。

那老者又惊又佩,瞥见孙思邈额头大汗淋漓,却顾不得擦拭,显然正全力用针施为,立即明白眼下到了关键时刻。

天衣无敌,但眼下天衣却有缝隙,孙思邈的破绽就是斛律琴心,孙思邈用天衣剑术能退敌,却不能杀敌,当然已是强弩之末。

一念及此,那老者一挥手,众人再上。

一时间半空霍霍刀光,嗤嗤剑响,片刻工夫,那六人连冲数次,但均被孙思邈迫回。

他们明知孙思邈运用的不过是条青色丝带,可那青色丝带挥动起来,纵横捭阖,剑气森然,每次刺出,必指他们的双眸、喉间、太阳穴等要害。

有那老者出血的前车之鉴,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以身犯险,让要害处被孙思邈的那条丝带击中。

如是者三,孙思邈不但额头有了汗水,头顶已有了蒸蒸热气。

他一手运剑退敌,一手运针救人,分心二用,均不能有丝毫差错,极是耗费心神。

片刻后,他已针刺斛律琴心的天泉穴上,但呼吸已急,少有的气息衰竭,暗自叫苦。

那老者陡然一摆手,其余五人立退。

孙思邈剑势收敛,不知那老者的用意,就听那老者突道:“六甲御金。”

孙思邈心中微震,金针差点停了下来,斛律琴心昏迷之中,脸上立露痛苦之意。孙思邈长吸一口气,再次捻动金针,可眼眸余光已落在那六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