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养芥川兄妹的目的……兰波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并不是个会自讨苦吃自找麻烦的人。

最初莫名其妙出现在避之唯恐不及的镭钵街并遇到芥川龙之介,会出手救这小子也不过看在过去曾有过数面之缘的份儿上。

要说她曾经对这孩子的印象……

还真不太深,大概就是个身体不好头却很铁的麻烦这样子。

没错,兰波小姐的世界线以及时间线同时出了点小问题,从原本的世界流落到了似曾相识却又陌生无比的横滨。

她不喜欢离开熟悉的地方,然而事情并没有依照她的愿望发展,总之眼下……她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

女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单手捏着打火机,小巧金属块“啪”的迸发出火苗,不等点燃烟草突然想起家里多了个嗅不得烟味的崽子。细长手指犹豫着弹了几下,最终扔开打火机一脸挫败将烟重新又给怼了回去。

麻烦。

她不喜欢让生活发生改变,但是眼下却不得不接受这种改变,甚至很大一部分改变还是自找的——比如接纳那对小崽子住进自己家里。

兰波推开椅子在客厅里团团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桌子,椅子,厨房料理台……,全都被她一一看过,不满意的摇摇头,女人踩着楼梯迈上二楼一间间屋子继续低头寻觅。

她的房间里只有简单的铁架床,一张床垫,枕头、被子,手提箱,以及一张细脚写字台。

隔壁的空屋子她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没有想要的。

一家之主焦躁的把屋子翻得乱糟糟,就是死人这会儿也会被惊动。住在对面的龙之介和银不约而同打开屋门探头向外看,兰波抓开龙之介往他房间里扫了一眼,转头把银的房间也看了一遍,放开两个孩子直接从二楼跳到一楼开始新的一轮翻腾。

“兰堂小姐,您在找什么?”

银弄不大明白她的意图。整栋屋子上下两层加起来家具也不是很多,找什么东西需要找得这么大张旗鼓,很重要吗?

兰波冲她抬手比划了两下,又觉得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只得无奈的放下手又绕了一圈。

最后她把视线放到用膨胀螺栓固定在墙面的鞋柜上,眼前一亮走过去弯腰向鞋柜下沿伸手摸去。

女人蹲在地上伸手把鞋柜与地板间的缝隙摸了好几遍,终于满意了。

芥川兄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平日完全可以用优雅从容来形容的兰波小姐此时高高兴兴把脚伸进鞋柜底端卡住又用皮带捆住双腿,整个人就这么穿着厚厚的睡衣仰躺在玄关地板上,双手举起靠近头侧,混着一堆鞋子很有规律的倒下去再凭借腹部力量让整个人重新坐起来(请问仰卧起坐这个动作该如何描写?)。

两个小东西傻呆呆看了会儿,大概明白她在做什么,小心翼翼凑过去一字排开照做。

幸亏这鞋柜是卯死在墙面上的,不然早被三个人的力道掀翻。

最先坚持不住的是哥哥芥川龙之介。

剧烈呼吸带来更加剧烈的咳嗽,少年躺在那里努力喘气都费劲,只能眼看妹妹像条虫子一样左右扭动身体让自己坐起来然后又躺下去,然后又坐起来。

兰波一口气坚持了二十分钟,固定频率,连动作角度也没什么变化。完成后调整两分钟,转身趴下双手撑地曲肘推臂推动整个身体上下起伏(这是俯卧撑!)。

又一个二十分钟。

两小只躺在地板上做死尸状,生无可恋。

总算找了点事做证明生活并没有被改变到面目全非,女人的心情好了许多。

今天的工作很简单,击杀一名法官。

雇主特别要求一定要让目标死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与其说是泄愤不如说是种警告——这位法官数日前指名道姓骂了横滨一霸Port Mafia的现任首领老迈昏聩,显然这是后者采取的报复行为。

兰波换上大衣,拿起软布擦擦放在窗台上太阳晒得惬意的盆栽,这才提起箱子出门。

森鸥外还没给她发工资,雇佣关系尚未开始,兰波小姐理所当然还得出门讨生活。

那位法官标榜“自由与公正”,为了表示自己坚持不与黑道势力同流合污每天都要在山下公园表演一场“晨跑秀”。

但是兰波知道他的情妇正是高濑会专门调/教好才献上来的,也知道这家伙指责其他极道组织的行为就来源于这个女人的枕边风——那又怎么样?没人肯花钱买她的命,杀手也懒得花力气,没人会做这种买一赠一的跳楼降价活动。

女人找了间高度合适的写字楼,异能力让她轻而易举混进去,解决掉监控后兰波小姐出现在大楼空无一人的楼顶。

不会掉毛的化纤织物被铺在地上,她趴上去打开手机用其自带的摄像镜头搜寻目标……这款手机太好用,充做望远镜时不但不会出现镜头反光这种致命问题,就算被怀疑了还能假装自己其实是个人畜无害的偷窥狂……

法官在高濑会提供的“保镖”保护下日行一秀,很好认。这家伙太过高调,穿着大红色的短袖运动衫站在一群黑西装中间,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确认目标蠢得像是草原上的土拨鼠,兰波打开她那神秘的箱子。里面除了些发黄的书本纸张、一顶黑色圆顶礼帽,剩下就是包在油纸中状态优秀的各种金属管以及零件。

组装枪/支要不了多长时间,动作熟练的人只需以秒计时。

然后是再次确认目标,校准,最后才会打开瞄准镜锁定。

一分半,站在层层守卫中间的法官突然倒地,头部被人轰掉大半。视觉效果极为惊悚,属于上电视必须打厚码的那一款。

雇主要求目标必须死在公众场所,兰波敬业的让这种威慑以恐怖血腥的方式更上一层楼。

拆卸枪支,装箱,打扫现场,消灭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走人。

死者是位颇有名望的政治活动家,地方警备力量调动得异常迅速。

距离案发现场不到一个街区的十字路口,警察已经将此地封锁,所有想要离开可疑范围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这种明目张胆的刺杀行为无异于将军警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踩,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皮金发的年轻警官尚未从学校毕业,不过假期实习偶然来到这座城市轮岗,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如此猖狂的罪犯。

他站在警戒线旁目光在人群中寻溯,突然伸手拦住一个提着箱子行色匆匆的高挑女人。

“您好,请把箱子打开,警察临检。”

他笑着拿出警员证在女人眼前晃了一下,“请。”

长发女子发如乌木,皮肤雪白,高鼻深目,一看就是欧洲人的模样,红润的薄唇抿得死紧,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亮棕色的眸子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