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兰波安静坐在约定地点的石墩上,身边跟了个橘发少年。

两人一坐一站,莫名其妙就从擂钵街破败阴暗的背景中凸现出来,突兀的在这片昏暗街区涂抹出一片格格不入的亮色。

明明兰波身上的衣服算不得考究精致,颜色更是暗沉,但是黑发遮掩下露出的鲜艳红唇却触目惊心,令人情不自禁去想像“他”藏在阴影中的眉目到底是何种风情。

“您已经来了!”

姗姗来迟的“羊”少年们咽了口口水。

是不是因为异能力的缘故,颜值也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日安。”

兰波对自家孩子的“小伙伴”保持着基本克制与礼貌,挥手间空地上出现了堆得如同小山般高的木箱子,里面全都是很有销路的烈性酒。

如果拿出去转手倒卖,足够养活所有“羊”们至少两个冬天。

“羊”少年们的内心开始发生倾斜。

是留下越来越不好控制的中原中也,还是要这些唾手可得不会长脚跑掉的物资?

中原中也站在兰波身后很有几分踌躇。

如果伙伴们在这个时候出手解救,能有多高的成功率?

他甚至已经做好徒“手”攻击的准备,哪怕放弃作为一个人的机会,至少要保护这些“羊”的孩子们……

——很快他就不必再烦恼这个问题,因为他所认定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要保护的“伙伴”们替他做出了决定。

“感谢您的慷慨,这位……先生。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去骚扰您和中也!”

对物资的渴望很快压倒了另一半不同声音,“羊”的首要目标是活下去,其次才能偶尔谈谈道德与廉耻。

少年们狡猾的更换了对兰波的称呼。既然对方做男装打扮,那么他们当然也可以假装失忆或是眼瞎。

啊……去他妈的,老子再也不要什么伙伴了!

又被遗弃了一次的少年往女人身后躲了躲,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时微微发红的眼眶。

“成交。”

兰波转身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抬手用力在他橘色的脑袋上压了压,“走了。”

少年低着头迈开腿就走,跟在女人高瘦身影后彻底离开这片充满他所有记忆与视线的小小世界。

完成这笔“交易”的兰波神清气爽,就连走出擂钵街就叫福泽谕吉堵个正着也没让她烦躁。

反手将新鲜出炉的儿子塞进亚空间,淡金色立方体如法炮制捆住剑士先生。

“福泽殿下……太过热烈的追逐会令人厌倦……”

女人唇角扯出一个艳丽的弧度,又一堆亚空间立方体出现,堵死了剑士周身各个方向。她施施然绕过他,带走一片薄荷以及淡到几乎无法嗅出来的香水味。

剑士的耳尖微红,收刀入鞘一本正经的冲着她的背影小小声道:“真是乱来的家伙。”

等他再次拔刀斩断所有淡金色立方体,兰波小姐早跑得靴子下的泥都看不见了。

森鸥外给了二十五天时间,兰波一点也不着急,优哉游哉溜着福泽先生满横滨跑,偶尔靠近一回Port Mafia的地盘紧接着又触之即走,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真正的目标。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没人能抓住“醉舟”,就连想要分一杯羹或是想伸手招揽的人也不例外。

只有“银狼”还一如既往紧追不舍,不得不让人赞上一句其不愧为“政府最强”。

到了第十天,“醉舟”几经试探最终选择一头扎进港口附近的租界,躲进类似“吉原”的风俗街中彻底消失无踪。

一身正气连长相都格外严肃的武士抱着佩刀站在赌场外反复运气,眼神凶到吓跑一圈赌徒,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走进这纸醉金迷时常让人忘记身在何处的销金窟。

茶舍、水亭、料亭、风俗店、赌场,但凡与昂贵的消遣有关的服务这里应有尽有。只要你花得起钱,什么都能拥有,当然,一旦囊内告罄也会立刻被弃如敝履。

传统些的游女,现代点的橱窗女孩,甚至非常洋气的男公关,看上去妆容精致谈吐高雅,美其名曰“贩卖爱情”,本质上与擂钵街那些来者不拒的女人没有丝毫差别。

“喂,你还好吧?”

被放出来自由活动的橘发少年满眼担忧,此前兰波佯作力竭挑地方挨了“银狼”一刀,显然这老实孩子没看出任何端倪。

想要成功取得Port Mafia首领的信任,不出点血是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还不理解这种成年人才懂的取舍,皱眉看向一边哆嗦一边背着手处理刀伤的女人。

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走过去抢过她手里卷成麻花的绷带解开结扣展开摊平:“怎么弄来着,你这样,根本看不见,一半伤口都露在外面。”

兰波眯起眼睛,吸了口气看上去被冻得很是可怜:“撒上药粉止血,然后固定伤口不影响活动就行,随便你怎么捆。”

伤口只是看上去鲜血淋漓非常吓人,对于身体素质优于常人的异能力者来说最多三天就能痊愈,多一个小时都不带浪费。

——这种伤势放在平时兰波都懒得处理,要不是为了不过早暴露全部实力她才不这么麻烦……这里真的很冷啊!

只穿了件短袖,被熊熊燃烧的壁炉热到出汗的中原中也拿着手里的绷带来回比划好几道,最终成功把新任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监护人”给捆成了个粽子。

“啊……抱歉……我没怎么受过伤,这个……”他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兰波反手往背上摸了一把,摸到一个奇怪的鼓包,把另一只手也反过去,三两下拆开“蚕茧”重新简单包扎并打了个结。

“绷带打得太厚会影响活动。”

她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扣好衬衣扣子,又把大衣和围巾耳罩一件一件重新穿好,搓着手坐在壁炉旁烤火,看得中原中也满头黑线。

他都快被烤熟了!

“你打算做什么?我看到了,那个医生……”

少年没话找话,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女人看了一眼,自觉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他真的有点怕她,尤其冷冰冰的看人时,就像是一滩辉煌过后熄灭了的灰烬。

他赌气的鼓起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兰波正想说些什么解释,门板被人敲响了。

“救救我!救命!”

是个女孩子奔走在回廊上四处求救。

在这种法外之地,也不是所有女人都自甘堕落,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态。

没有人会救她,大家都是来找乐子,不是来当英雄的。退一万步来讲,救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又有什么好处呢?只会让她缠上来误以为自己得到救赎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女孩的哭喊也越来越绝望,男人的喝骂逐渐清晰,她最后的希望就是这扇最深处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