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5页)

张山林奇了怪了,他诧异地看着张李氏:“嫂子,您今儿个怎么啦?这可不像是您呀,在我眼里,您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中豪杰,别的不说,就说那天把幼林轰出家门那个狠劲,我都不信那是您亲生儿子,谁都劝不了。”

“我那不是硬撑着吗?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还会比我更心疼?幼林从小就没了爹,我不管教谁管教?”张李氏擦着眼泪,张山林提起鸟儿笼子:“嫂子您放心,我马上打发人去找幼林,就是绑,我也得给这小子绑回来。”说完,张山林就离开了。

张幼林带着霍震西和左爷来到恒泰当铺,三人在当铺门口下了马车,霍震西把当票拍在左爷手里:“该说什么都记住啦?”

左爷一脸的谄媚:“霍爷您放心,这对我来说是件小事,咱就是干这个的,别说咱有当票,赎当是名正言顺,就算是没当票,咱想要什么他也不敢不给,您就瞧好吧。”

霍震西又嘱咐张幼林:“幼林,进去后咱们别说话,让左爷开口,他不是号称琉璃厂一霸么?要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咱还留着他干什么?干脆一刀宰了他。”

“霍爷,您可千万别提什么琉璃厂一霸,这不,碰上您这西北刀客,兄弟我是一点儿辙也没有,乖乖地听您调遣。”左爷满是讨好的意思。

霍震西不耐烦了:“别他妈废话了,给老子进去!”

左爷在前,霍震西、张幼林在后走进了恒泰当铺。高柜台的后面,孙伯年一眼就发现了左爷,他赶紧迎出来:“哎哟,这不是左爷么?您老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您请坐,您请坐,伙计,给左爷几位上茶!”

左爷从袖子里掏出当票拍在柜台上:“哪儿这么多废话?赶紧给我办正事,大爷我要赎当,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开的票。”

孙伯年拿起当票仔细看看,讨好地说:“左爷,这没错,是我开的,可……”

左爷瞪起眼睛打断他:“是你开的票就赶紧办,大爷我没工夫和你扯淡。”

“左爷,您别生气,您听我说,这当票……已经过期了,所以呢,按照规矩,这张当票不能赎当了。”

左爷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扇了孙伯年两个耳光:“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左爷的当票难道还有过期这一说?别说这还在当天,就是过个十年,只要左爷想赎当,你也得给左爷办。”

孙伯年虽说挨了打,可还是点头哈腰地:“左爷,您别生气,您教训得对,照理说,这当票要是您的,就是过一百年再来赎当,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琉璃厂的规矩是您订的,您自然不在规矩之列,可这当票……不是您的,对别人,恐怕也得按规矩走……”

“你别管这当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我拿着来赎当,它就是我的,孙伯年,你说句痛快话儿,办还是不办?”左爷一只脚踏在了太师椅上。

“左爷,不是我驳您面子,这事儿……还真不好办。”孙伯年死扛着。

左爷飞起一脚,将桌子踢翻,茶壶茶碗都被摔得粉碎,左爷又抄起了椅子……

这下孙伯年改口了:“别别别……左爷,您是我亲大爷,咱有事儿好商量,您千万别动气……”

左爷高举着椅子:“别废话!我问你,这当铺还想不想开了?你给句痛快话儿。”

孙伯年苦着脸:“左爷,左爷,您别砸了,我照您说的办还不成?”

左爷放下椅子,回头看看霍震西和张幼林,两人正若无其事地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喝茶,随即恶狠狠地催促着:“那就快点儿,你小子,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孙伯年麻利地从后面取出了《柳鹆图》,轻轻打开,请左爷、霍震西等人过目:“几位爷,当票我收起来了,画儿在这儿,请看好,我可是把它完好地交给你们了,诸位一走出我这铺子的门,再有什么问题,我是概不负责。”

张幼林仔细地检查着《柳鹆图》,左爷贪婪地伸过脑袋来:“好家伙,就这么一幅画儿,愣值两千两银子?”

“那是,您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画儿?宋徽宗的手迹,那是闹着玩的么?”孙伯年的话里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没问题。”张幼林抬起头来,霍震西拍着他的肩膀:“行啦,咱们走。”

三个人从当铺里出来,左爷问道:“霍爷,没我事儿了吧?”霍震西想了想:“今天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可以后……说不定我还得找你。”

“看您说的,有事儿您就开口,远了不敢说,琉璃厂这一带,咱说句话还管用。”左爷套着近乎,霍震西眼睛一瞪:“姓左的,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这么说吧,你最好别让我再找你,我们西北刀客练嘴练不过你们京城人,咱就喜欢玩刀子,你听着,从今往后,你哪儿都去得,就是不许去荣宝斋,我要是听说了你踏进荣宝斋半步,老子就扒了你的皮,听见没有?”

左爷赶紧答应着:“得嘞,有霍爷这句话,荣宝斋咱是再也不去了。”霍震西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

左爷终于可以脱身了,他仿佛不经意地瞄了霍震西一眼,然后仓皇离去。

傍晚,天色已经暗下来,张山林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张李氏在卧室里坐立不安。用人李妈轻轻地走进来:“太太,有客人来了。”

“是谁呀?”张李氏心不在焉,她这时候哪儿有心思见客人呀?李妈摇摇头:“没见过,姓霍,他说有要紧的事儿要见太太。”

一听说“要紧的事儿”,张李氏差点晕过去,李妈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张李氏缓了口气,吩咐李妈:“请他到客厅里等一下,我这就到。”

张李氏刚一迈进客厅的门槛,霍震西立刻迎上去:“大嫂,您是张幼林的母亲?”

张李氏打量着霍震西:“张幼林是我儿子,请问您是……”

霍震西跪下身子纳头便拜:“大嫂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张李氏大惊:“快快请起,我一个妇道人家,担不起您的大礼,您请坐,有话慢慢说。”

霍震西站起身来:“感谢您生了个好儿子,张幼林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李氏越听越离谱儿:“我说兄弟,您还没告诉我您是谁呢。”

“恕我冒昧,我叫霍震西,西北人。按岁数,我该称张幼林的父亲为大哥,称您为大嫂。前些日子,我受人诬陷入狱,在大牢里认识了您的儿子张幼林,我们结成忘年交,幼林他救了我的命。”

看着眼前这个铁塔一般的陌生汉子,张李氏对他的话可以说是基本上不相信,她反问道:“幼林一个孩子,能救您的命?”

“嗨!一言难尽,大嫂啊,容我慢慢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