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6页)

“老人家,您这鸟儿是卖的?”

“嗨!我儿子要去扬州赴任,全家都跟着过去,路上带着鸟儿不方便,我得找个懂鸟儿的才能出手。”

“那您开个价儿吧。”

老人思忖片刻:“我这画眉是十两银子买的,就因为你懂鸟儿,转让给你,我只收五两银子。”

“行,我要了。”张幼林答应着去掏钱,突然,他伸进衣兜的手停住了,“老人家,真对不住,我身上没带银子,要不您等会儿,我回去……”

“不用回去了,我有银子!”何佳碧从张幼林身后闪出来,笑吟吟地递上一锭银子。

“何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张幼林很惊奇。

何佳碧笑道:“我来买鸟儿啊,没想到碰上一个想买鸟儿又没钱的人,我的银子只好先紧着他用了,环儿,把鸟儿笼接过来。”

老人把笼子递给环儿,接过银子转身走了,何佳碧默默地注视着张幼林。

张幼林有些尴尬:“何小姐,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养鸟儿了,这鸟儿是给我叔儿买的,对了,你的银子我回去就……”

“张幼林,除了银子,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何佳碧打断了他。

张幼林恢复了常态,开始嬉皮笑脸:“何小姐,那天在积水潭……真对不起……”

“那你说说,怎么对不起我了?”何佳碧正儿八经,一脸严肃。

“主要是……”张幼林眼珠子一转,“我的脸把何小姐的手打疼了,真对不起。”

何佳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张幼林,你这是道歉吗?你是在提醒我,是何小姐打了张少爷,该道歉的是何小姐,对不对?”

张幼林频频点头:“还是何小姐聪明,我脑子笨,怎么琢磨也闹不明白,咱俩到底是谁打了谁?现在事情总算是搞清楚了,原来挨打的是我。好吧,既然何小姐赔了我一只画眉,那我就算接受何小姐的道歉了。”

“呸!想得美,谁向你道歉了?谁赔你画眉了?那银子是我借你的,以后想着还啊。”

张幼林摆摆手:“得啦,小丫头片子,别跟我斗嘴了,我警告你啊,以后你要是敢再扇我嘴巴,我可真揍你了,对你这种黄毛丫头,非得好好管教不可。

“谁让你气我呢?人家关心你,怕你的伤没好出危险,你呢?一下子把人撅到南墙上,张幼林,你好没良心。”何佳碧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低下了头。

张幼林换了一种语气:“我说何小姐,你爸那人好像有点儿毛病,你明明在家,他愣不让见,还跟我大讲礼义廉耻,真招人烦。”

何佳碧小声说道:“别这么说我爸,他也是为我好嘛……”

“何小姐,有件事咱们得商量一下,以后我要是找你,还用先到你爸那儿报到吗?”张幼林问得挺认真,何佳碧的眼睛不觉一亮:“张幼林,你记住,我爸虽说是个守旧之人,可他做不了我的主,我想做什么,谁也挡不住……”

俩人一边说一边向前漫步,环儿提着鸟儿笼子隔开一丈跟在后面,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杨宪基大难不死,那天黎明,两个结伴云游的僧人路过旧道观,发现他倒在血泊中一息尚存,于是出手相救。年长的那位僧人就是清末、民国时期佛教界公认的禅门龙象、一代宗师虚云老和尚。此生能够和虚云老和尚相遇,既是杨宪基前世的因缘,也是他不幸中的万幸。虚云老和尚是位得道高僧,于咸丰八年在福州鼓山涌泉寺出家,已修行了四十多年,他身怀绝技,法力无边,那是常人不可揣度,也不可想象的,否则,以杨宪基的伤势,断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只见虚云老和尚凝神静坐,深入禅境,运化宇宙精华给杨宪基止血、补气,稍事处理过后,未敢耽搁,将他抬到门板上,离开了旧道观。

伊万询问的农人见杨宪基浑身是血、面如土色以为他死了,僧人是去坟地掩埋,殊不知,虚云老和尚抬着他去了距芳林苑三十里外的清音寺,在那里继续为他疗伤达半年之久,直到杨宪基能够下地活动了,虚云老和尚才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不辞而别。

当时,杨宪基并不知晓搭救他的乃当今的一位高僧大德,老人终日沉默寡言,除了上山砍柴、帮助寺里的僧人烧火做饭外,其余的时间都在诵经、礼佛,夜晚经常是禅坐通宵达旦。老人身无分文,却终日生活在禅悦之中,神闲气定、慈悲安详,只要接近他,翻江倒海般的思绪就会平息,被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辽远、深邃的宁静所融化。这样的感受是杨宪基在世俗之中从未领略过的,他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杨宪基伤愈之后没有再回芳林苑,他背起行囊,踏上了寻找救命恩人的漫漫长路。他下定决心,余生要追随这位老僧,去体验荣华富贵之外的生命的另一番境界。

这一天,已是傍晚时分,杨宪基来到了直隶赵县境内的枫林寺,进了大门,杨宪基双手合十问看门的僧人:“阿弥陀佛,请问这里可以借宿吗?”

僧人还礼:“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吧?一路上辛苦了,请随我来。”

杨宪基跟着他穿过长长的一排寮房,在寮房的尽头止步,里面竟然是一座幽静的小院,古木参天、流水潺潺,三间瓦房坐北朝南,正屋的房檐上高悬着一块匾,上面是道劲的四个朱漆大字:红尘不到。

“好地方!”杨宪基赞叹着。

僧人微微一笑:“施主,请您就在这里歇息吧。”说完,转身离去。

杨宪基进到院子里,四周寂静无声,他正在犹豫该敲哪间屋子的房门,只见一位青年居士从外面走进来,笑吟吟地接过杨宪基的行李:“先生,我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杨宪基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居士笑了:“师傅说,三日之内,必有人来与我为伴。”

“师傅是谁?”杨宪基更纳闷了。

“虚云老和尚。”

“虚云老和尚?”杨宪基是个博闻强记的人,他迅速地回想着,这位高僧的名字如雷贯耳,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疑惑中,居士已经带着他进了东屋晚饭过后,杨宪基找到了虚云老和尚的寮房,只见房门虚掩,里面油灯如豆、半明半暗,老和尚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杨宪基犹豫了片刻,正要离去,里面却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杨施主,请吧。”

杨宪基推门而人,大喜,他双膝跪下,双手合十:“感谢师傅的救命之恩!”

虚云老和尚下坐,扶起杨宪基:“杨施主前缘已定,虽遭劫难,但命不该绝;你远道而来,身体还吃得消吗?”

“胸口疼的时候,常尊师命,以念诵佛号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