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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内心比表现出来的更忧虑。她和她父亲都没有现金了。他们的资金不是投入了建桥,就是拴牢在生羊毛和红绒布上了。羊毛集市是他们收回现金的机会。若是来的人少得可怜,他们就会深陷困境。别的不说,谁来给婚礼掏钱呢?

她并不是唯一忧心忡忡的人。银匠里克是首饰行会的会长,他说:“这可是连续第三个坏年头了。”他是个一本正经、吹毛求疵的人,总是穿戴得整齐体面。“这样会毁掉我们行里的一些人的,”他继续说,“一年的一半生意都要在羊毛集市上做呢。”

埃德蒙说:“会毁掉这座镇子的。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好几个人都加入进来。非正式主持会议的凯瑞丝听凭他们去嘟囔。一种加剧的紧迫感将使他们更容易接受她准备提出的根治方案。

埃尔弗里克说:“夏陵的郡守应该有所作为嘛,要是他不能维护和平,凭什么给他工资?”

凯瑞丝说:“他没法搜查整座森林。他没有足够的人手。”

“罗兰伯爵有啊。”

这是很有希望的想法,不过凯瑞丝仍让讨论继续下去,这样,等她拿出方案时,他们就会明白再无他法了。

埃德蒙对埃尔弗里克说:“伯爵不会帮我们忙的——我已经求过他了。”

实际上是凯瑞丝替埃德蒙写那封给罗兰的信的,她说:“拉尔夫原是伯爵的人,如今仍是。你们注意到了吧,强盗并不攻击去夏陵市场的人。”

埃尔弗里克气恼地说:“韦格利的那些农人就不该起诉伯爵的一个乡绅——他们以为自己是老几啊?”

凯瑞丝正要义愤地反驳他,但面包师贝蒂抢在她前面说话了。“噢,照你们这么说,老爷就可以随便强奸任何人了?”

埃德蒙插话说:“那是另一个问题。”他说得很干脆,显示了一些他旧日的权威。“事情是:拉尔夫在掠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治安官帮不了我们,而伯爵又不肯帮我们。”

银匠里克说:“威廉爵士怎么样?他可是站在韦格利村民一边的——是他的过失造成拉尔夫成了强盗的。”

“我也求过他了,”埃德蒙说,“他说我们不在他的领地之内。”

里克说:“修道院当地主的麻烦就在这儿了——当你需要保护时,修道院有什么用?”

凯瑞丝说:“这是我们向国王申请自治特许令的又一个理由。那样我们就受到王家保护了。”

埃尔弗里克说:“我们已经有了我们的治安官,他在干吗?”

马克·韦伯发言了。他是治安官的助手之一。“我们准备好,需要什么就做什么,”他说,“只要给我们发句话。”

凯瑞丝说:“没人怀疑你们的勇敢。但你们的职责是应对镇子里那些制造事端的人。治安官约翰不具备追捕强盗的专长。”

马克因为在韦格利管理凯瑞丝的漂坊而和她很接近,他也表达了些义愤:“是啊,那谁来干呢?”

凯瑞丝一直在把讨论引向这个问题。“事实上,有一个有经验的战士愿意帮助我们,”她说,“我冒昧地请他今晚来到这里,他正等在祈祷室呢。”她提高了嗓门。“托马斯,请你来参加会议好吗?”

托马斯·兰利从大厅尽头的小祈祷室里走了出来。

银匠里克怀疑地说:“一个修士?”

“在他当修士以前,他是个战士,”凯瑞丝解释说,“他就是这样丢掉一条胳膊的。”

埃尔弗里克粗暴地说:“在他受到邀请之前,应该征得公会成员的同意。”凯瑞丝高兴地看到,没人去在意他的话,他们一心关注的是托马斯会说些什么。

“你们要成立一支民兵团,”托马斯开口了,“都算在一起,也就有二三十个强盗组成的团伙。这并不算多。镇上的大多数人都会使长弓,这要感谢礼拜天清早的训练课。你们有一百个人,只要做好准备又指挥得当,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那帮强盗。”

“这样都挺好,”银匠里克说,“可我们得找到他们。”

“当然啦,”托马斯说,“不过我有把握,王桥肯定有人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

梅尔辛曾请木材商贾克·切波斯托夫从威尔士给他带来一块石板——他能找到的最大的了。贾克刚刚从他第二次寻找木材的外出中归来,带回了一块大约四英尺见方的薄薄的灰色威尔士石板。梅尔辛把这块石板镶到一个木框里,用来画他的设计图。

这天晚上,当凯瑞丝在教区公会的时候,梅尔辛正待在麻风病人岛上自己的家里,绘制该岛的地图。把岛的一部分租出去做码头和仓库是他最起码的打算。他设想出从一座桥到另一座桥之间横跨全岛的一条街上全是客栈和店铺。他要亲手建造这些房子,然后出租给王桥的商家使用。他激情满怀地预见着镇子的远景,想象着所需的街道和建筑。修道院要是有个较好的领导的话,这本是他们该做的事。

在规划之内的有他和凯瑞丝的新家。他们新婚时,这个小家会是十分舒适的,但他们终归需要更多的面积,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他在南部的岸边划出了一块地方,他们可以在那里得到河上吹来的新鲜空气。岛上的大部分地面都是石头,但他想象中的那块地的特点却是一片片可耕地,他可以在那里种些果树。在他规划新住宅时,他津津有味地想象着他们俩肩并肩地共同生活,日复一日地永不分离。

他的梦想被一声敲门打断了。他吃了一惊。通常是没人在夜晚到岛上来的——凯瑞丝除外,但她是不用敲门的。“谁啊?”他紧张地问。

托马斯·兰利走了进来。

“修士们在这种时刻都该就寝了。”梅尔辛说。

“戈德温不知道我在这儿。”托马斯看着石板说,“你用左手画图?”

“左手或者右手,没什么两样。你想来一杯葡萄酒吗?”

“不啦,谢谢。过几个小时我就该起来做晨祷了,所以我不想昏昏欲睡。”

梅尔辛喜欢托马斯。自从十二年前那一天他答应,万一托马斯死掉,他就要某一个教士到埋信的地方去的时候起,他俩就被拴到一起了。后来,他们在整修大教堂时又一起合作,托马斯在发指令时始终清楚明确,对学徒们也彬彬有礼。他对待自己的宗教的感召十分真诚,却又毫不傲慢:梅尔辛想,为上帝工作的人都该这样才是。

他招呼托马斯坐到壁炉边的一把椅子上。“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是关于你弟弟的事。对他的行径应该加以制止了。”

梅尔辛缩了一下,仿佛被猛然刺痛了。“要是我能做些什么,我愿意。可我一直没见到他,就算我见到了,我也没把握他会听我的。有一段时间,他在心目中把我当引导人,但我看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