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第2/6页)

那天风和日丽,没有下雨的迹象。集市会是一场胜利。

随后,再过一个星期,她就要嫁给梅尔辛了。

她依旧心怀疑虑。失去了独立成为他人财产的念头,还在继续恐吓着她,哪怕她明知梅尔辛不是那种对妻子恃强凌弱的人。偶尔她也会承认这种感情——比如说,跟格温达或者跟“智者”玛蒂——她们就说她的思维像个男人。唉,由它去吧,她就是这么想的。

但若是失去他看来会益发黯淡。除去并没有激励她的织布业之外,她还会留下什么呢?当他终于宣布他要离开镇子的想法时,前景刹那间像是一片空白。当时她意识到,比起嫁给他,唯一更糟的结局可能就是不嫁给他了。

至少,在她情绪好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有时候,她在半夜醒来时,会看到自己在最后时刻又反悔了,常常是在婚礼进行当中,拒绝婚誓,冲出教堂,引起全体教众的惊愕。

在此刻的白昼阳光下,一切都进展得如此顺利,她觉得那些想法都是荒唐的。她要嫁给梅尔辛,幸福地生活。

她离开了河岸,穿过镇子,走向大教堂,那里已经挤满了等待晨祷的信众。她记起了梅尔辛在一根支柱背后触摸她的情景。她对他俩早年关系中的毫无顾忌的激情很是留恋:那种长时间的探讨式的谈话和一次次的偷吻。

她看到他在前排信众附近,正在琢磨唱诗席的南甬道,两年前,那地方就在他们的眼前垮塌了。她回想起和梅尔辛一起爬到拱顶上的空处,偷听到了托马斯兄弟和他的疏远了的妻子之间可怕的交流,那番谈话凝聚了她的全部恐惧并使她拒绝了梅尔辛。她把那念头排除出脑海。“这次修复看来撑住了。”她猜测着他的想法说。

他面露疑虑。“两年对于大教堂的寿命来说只是一段短暂的时间。”

“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啊。”

“这才使问题难办了。一处看不见的弱点可以在几年之间坚持着不被怀疑,直到有什么东西垮下来。”

“也许没有弱点呢。”

“应该有,”他稍有些不耐烦地说,“两年前那次坍塌是有理由的。我们从来都没找到原因,也就一直没有补救。要是没有补救,终归还是弱点。”

“也许会自动得到纠正。”

她只是要争辩一下,他却认真对待了。“建筑物通常不会自己修补自己的——不过你说得有道理,这是可能的。比如说,说不定有什么从封闭的滴水口渗出的水,变成了一种没什么妨害的通道。”

修士们开始列队边走边唱地进来,信众安静了下来。修女们则从另一个人口出现。一个见习修女抬眼观看,那是从兜头帽边露出的一张美丽而苍白的面孔。她就是伊丽莎白·克拉克。她看到了梅尔辛和凯瑞丝站在一起,眼中突然露出的怨恨让凯瑞丝身体一颤。随后伊丽莎白就低下头,背影消失在她那身和别人千篇一律的袍服中。

“她恨你。”梅尔辛说。

“她认为是我制止了你娶她。”

“她想得没错。”

“不对,她想错了——你可以想娶谁就娶谁!”

“可我只想要你。”

“你耍弄了伊丽莎白。”

“她会这么想,”梅尔辛歉疚地说,“而我只是爱和她聊天。尤其是在你变得冷若冰霜之后。”

她觉得不自在了。“我知道。可伊丽莎白觉得受了骗。她看我的眼神让我紧张。”

“别怕。她如今是修女了。她不会伤害你的。”

有一阵子他俩都沉默着并肩而立,肩膀亲密地紧挨着,一起看着仪式进行。理查主教坐在东端的席位上主持晨祷。凯瑞丝知道,梅尔辛喜欢这类事情。过后他就会感觉良好,而且还会说,这就是到教堂去的好处。凯瑞丝去教堂是因为若是不去就会引人瞩目,但她对教堂那一套心存疑虑。她信仰上帝,但她不确定,上帝是否把他的希冀单单揭示给了她表兄戈德温这样的人。比如说,一个天神为什么要祈祷呢?国王和伯爵需要别人崇拜,而且地位越显赫,就越需要别人尊崇。在她看来,一个全能的上帝应该不在意王桥的民众用何种方式赞颂他,就像她不在意林中的鹿怕不怕她是一样的。她偶尔把这些想法讲出来,但没人拿她的话当真。

她的思绪飘向了未来。各种迹象都不错,国王会颁给王桥自治特许令的。她父亲只要能够康复,大概会成为第一任市长。她的布匹生意将会持续增长。马克·韦伯会致富。随着日益繁荣,教区公会就能修建一个羊毛交易厅,这样,即使天气恶劣时,大家也能舒舒服服地做生意了。梅尔辛可以设计这座建筑。连修道院也会中兴,哪怕戈德温不会感谢她。

晨祷到了尾声。修士和修女们开始鱼贯而出。一名见习修士走出行列,进到信众当中。他就是菲利蒙。凯瑞丝没想到,他竟然朝她走来。“我可以说句话吗?”他说。

她控制不住自己没有打战。格温达的哥哥身上有些让人恶心的东西。“什么事?”她只是出于礼貌才回答他。

“我想向你讨教,真的,”他说,竭力做出一副迷人的笑脸,“你认识‘智者’玛蒂吧?”

“认识。”

“你觉得她的方法怎么样?”

她使劲瞪了他一眼。他这么做为的什么?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捍卫玛蒂。“她当然从来没有钻研过古代典籍。尽管如此,她的治疗——有时还胜过修士。我认为这是因为她把她的疗法建立在先前成功的基础上,而不是靠什么体液的理论。”

站在附近的人们好奇地听着,一些人这时不请自来地加入了谈话。

“她给了我家的诺拉一剂药,让她退了烧。”玛奇·韦伯说。

治安官约翰说:“我的胳膊断了的时候,她的药止住了痛,而理发师马修把骨头接好了。”

菲利蒙说:“她在配药时嘴里念的什么咒语?”

“没有咒语!”凯瑞丝气恼地说,“她告诉人们吃药时要祈祷,因为只有上帝才能治好病——她总这么说。”

“她会不会是女巫呢?”

“不!这种念头太可笑了。”

“只是有人向教会法庭投诉了。”

凯瑞丝身上一冷。“谁告的?”

“我不能说。但我受命调查。”

凯瑞丝觉得这事有点蹊跷。玛蒂的敌人可能是谁呢?她对菲利蒙说:“好嘛,在所有的人当中你了解玛蒂的作用——她在你妹妹生萨姆时救了她一命。多亏了玛蒂,要不格温达就会出血过多而死掉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好像?格温达活得好好的,对吧?”

“是的,当然啦,所以你敢说玛蒂没有召唤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