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2页)

“哈。哈哈。我无意冒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激动。”

李凤鸣连连干笑,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个,你,我……我嫁妆里有祛疤生肌的脂膏,对陈年旧伤也有效,只是要用许久才能彻底消除。等回了淮王府,我先拿一罐给你试试。”

“不必。”萧明彻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背对她。

其实他说这两字时并未加重语气,也没有太明显的敌意,但对李凤鸣而言,却有一种“凉水兜头泼面”的功效。

她盯着黑黝黝的帐顶默了半晌,低声道出满腹疑惑:“淮王殿下,按理说,经过今日种种,我们之间至少该多些友好互信了吧?”

这会儿倒回去想想,自从下午离开紫极园后,萧明彻对她的态度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

萧明彻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让她愈发一头雾水:“是不是我贸然将事闹大,坏了你原本的计划?”

可他原本的计划不就是“以挨顿打来帮齐帝平事,换取夏望取士的机会”么?

她将事情闹大,不但让他得偿所愿,还促使齐帝缩减了他的禁足期、帮他拉到太子与皇后做为临时盟友……

这么想想,应该没坏他什么事吧?那他是在不高兴什么?

萧明彻还是没有回答她。

就这么,两人俱是一动不动,各怀心事地沉默着,渐渐就有了睡意。

*****

萧明彻又梦到自己站在雪地里。

但眨眼之前,天地就由寒凉惨白变成了猎猎火红。

像李凤鸣那件绣着初云双头凤的外袍一样红。

炽烈而张狂,仿佛能焚尽所有冰冷,让他周身暖洋洋。

身后又传来李凤鸣那带笑的声音:萧明彻,我说我会帮你,你信吗?

萧明彻心中有两个声音在鼓噪争吵,一个说“信”,一个说“不信”,许久都无定论。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迟疑的试探,缓缓回头。

他看到李凤鸣裹着火狐裘大氅站在树下的侧影。

她盈盈抬眸,笑靥如花——

在她对面三五步远的位置,站着他的皇兄,大齐太子萧明宣。

太子是国之储君,地位天然比其余皇嗣高半头。

纵有恒王那般强劲的对手,萧明宣在明面上依然能轻易享有世间最好的一切。

萧明彻需要一次次用自己为赌注,才有可能换得些不起眼的机会。

例如,他需要晋亲王,才能稳固自己在朝中那微不足道的地位,以保障自己将来有些许活下去的筹码。

所以他得接受和亲联姻。

又例如,他需要在今年的“夏望取士”中争取选才机会,才能逐渐丰满羽翼,结束在雍京城内单打独斗的局面。

所以他得帮父皇顶下廉贞的事,平白挨钱宝念一顿毒打。

但太子萧明宣不必费太多心力,不必用任何笨拙的法子,不必让自己陷入狼狈难堪的境地,就可以得到一切机会的优先权,就会有能人志士源源不绝蜂拥至他门下投效。

齐魏联姻最初是太子推动,齐国这边的联姻人选原本也是他。

这件事,萧明彻不确定李凤鸣是否知晓。

若让人在萧明彻和萧明宣中做选择,好像,是个人都会更愿意选择后者。

梦里的萧明彻发不出声音。

其实他很想说,李凤鸣,今日多谢你来护我。

虽然,你大概不是真的为我而来。或者应该说,不单只为我而来。

*****

翌日清晨,李凤鸣揉着眼睛坐起,一扭头就看到萧明彻那张明显没睡好的脸。

“淮王殿下,你冷冷瞪我的样子可真刺眼,”李凤鸣软软嘟囔,“昨夜没睡好?我吵着你了?”

因他俩拒绝留人在寝房值夜,这些日子两人越发熟了,在寝房里的言行就一天比一天更少拘束。

萧明彻掀被下床,不冷不热地道:“你一晚上翻身越界五次。”

且五次越界都在“动手动脚”。不是手搭上他的腰,就是腿贴着他的腿。

李凤鸣倒不认为他在唬人,于是薅着凌乱长发想了想,尴尬嘀咕:“好像做了个挺激烈的梦,但想不起是什么了。”

她稍顿,抬头看向萧明彻隐有不悦的背影。

“实在对不住。我平常睡觉都很规矩,你知道的。”

“嗯。”萧明彻转身取衣衫去了。

许多人在没睡好时脾气都大,李凤鸣自觉昨夜扰了他好梦,再想想自己还得找他借用淮王府名下可靠工坊,便和软赔笑。

“你再忍小半个月,等下月初回到淮王府,我们就可以分房睡了。”

她是诚意宽慰,想让他心情好些。

但她没看到萧明彻闻言僵在了柜前,更不会知道……

他心情更糟了。

虽然,他也不懂自己在不高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