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既让人觉得超然,又似乎不太起眼。

“但若遇朝中格局大动,闻泽玘只需三言两语明确立场,就能影响文官群体的风向。因为许多人都曾是他或他家人的学生。”

李凤鸣合上卷宗,望着萧明彻,笑得百感交集。

“在太子和恒王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些年,你默不作声把将门廉氏、书香闻氏都收进掌心了?”

萧明彻摇头:“从前我只与廉贞本人薄有私交,与闻家更无来往。两家也是最近才决定初步尝试与我接触。”

其实不止这两家。

包括福郡王府、大长公主府、平成公主府……

各方大大小小的势力明里暗里开始试探着走近萧明彻,都是最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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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势力结盟站队,未必总是强强联手。

但一定不会有人只因同情,就赌上整个家族的利益和前途。

以往萧明彻处处艰难,手中又无筹码,别人就算为他不平,有心帮他,也会担忧他本身后继无力。

若最终没将他扶住站稳,那一不留神就可能赔上自家,聪明人怎么会帮这种谁都不落好的忙?

自从萧明彻与李凤鸣大婚后,许多事貌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却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螺山大捷,萧明彻的战功被传得街知巷闻,他却没独占风光,主动为同袍浴血过的低阶将领陈驰请功。

恒王攻击廉贞在南境的军饷账目含糊,萧明彻被无辜牵连。他领罚去行宫思过,在被齐帝迁怒、任由钱昭仪私自毒打时,也没有因急于自保而妄言半句。

这让廉家与皇帝都有了腾挪余地,廉贞回京后才能从容自辩并反手捞他一把,皇帝也才顺利下了台阶。

李凤鸣在行宫里借力打力,不但按住了钱昭仪,还助皇后重掌后宫话语权,这一笔也被人记在了萧明彻头上。

再之后,提议宗室子弟轮值边军都司一职,宗室子弟地位整体抬升,相关各府皆得利;主战的太子一党还借此压了恒王一头;

稍早更是第一个站出来,明确强硬地反对“对大龄女子征收重税”,完事却顺利混在太子阵营中,未与恒王正面冲突,成功保存了实力薄弱的淮王府……

大大小小许多事,一旦串起来看,在有心人的观感里,淮王萧明彻就是个“进可攻、退可守;占上风时不手软、处下风时敢示弱;登高不狂,落低不馁”的人物。

众人才隐约意识到,当年被齐帝随手扔在悬崖石缝间的那颗种子,在谁都没注意时,独自顶着风雷霜雪,脚临万丈深渊,不但挣扎出一席之地,还悄无声息长出了枝叶。

聪明人不会等到他真成参天大树时才去攀附,所以近来他身边渐渐开始有风来探。

*****

各方突然接近,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而萧明彻心里也有。

“接下来该怎么走,我还没完全想好,”萧明彻浅啜一口清茶,“本打算定下主意后,再找你商量。”

若隔三差五就问两句,会显得他没定见,不果断。那样不太好。

他之前在李凤鸣面前的许多言行并不讨喜,所以现在很想重塑在她心中的形象。

这女人从小就是国之储君,想也知不是什么真正好脾气的家伙。

初遇时他对她忌惮又抵触,毫不遮掩;后来有许多事也做得糟糕。

若不是她一直温和包容,他俩走不到如今。

忍他那么多,那么久,时时顺着他,这大概用光了她二十年来存下的所有温柔。

他还想和李凤鸣继续走下去。

所以,得改由他来慢慢摸索她的脾气与喜好,最好惯得她和他一样,没他会死。

“你想什么呢?要笑不笑的,”李凤鸣没好气地啧了声,“若等你定了主意,那还商量什么?到时我对你的决定指手画脚,你会照我说的改?”

“会。”

“信你有鬼。言归正传啊,”李凤鸣不以为意地笑笑,“大长公主想要议政权,这事你认同吗?”

“认同一半。”萧明彻坦诚。

“哪一半?”

“大齐女子自来被压制,其实对谁都没好处。”在这件事上,萧明彻没想太多虚无宏大的命题。

他的考虑很实际。

“有志向、有才能的女子,终其一生都无处可施展;而国家有需时,无论方方面面,选拔人才的范围起步就比夏、魏少一半。”

李凤鸣赞许地颔首:“对。公主入朝议政,确实可以拉抬女子地位。但这事不能像她那么办。”

任何群体或个人地位的上升,一定要先有付出与承担。

得让人看到其贡献、价值或潜力,才有谈权力让渡的前提。

“既你清醒洞达,那就一步步慢慢来。”

李凤鸣就怕他误信了大长公主的邪,以为发出些长篇大论即可振聋发聩、改天换地。

如今总算放心了。

“大长公主那浑水,你到底沾没沾过?”

萧明彻也不知自己算沾是没沾。

“我知道她的想法。但不知她今日会贸然推侯允出来当众妄言。”

“侯允这么一折腾,他家正定伯府怕是惹火烧身了。你要救吗?”李凤鸣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若救,该如何应对?若不救,对局面又有什么影响?我一时想不明白,还请李凤鸣殿下赐教。”

夕阳透窗,氤氲在他琥珀色的浅瞳里,荡漾起柔软光晕。

李凤鸣端起茶盏,撇开头看向窗棂:“装得还挺乖巧。”

片刻静谧,两人的气息在空中无声交缠,裹在盛夏暮光里,暗涌着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

这让李凤鸣浑身不自在。于是她再度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暧昧。

“先不用想太远。你就说,正定伯府能否为你所用。若能,那得救;若不能,你最好明哲保身,静观其变。”

要救正定伯府,萧明彻就得大张旗鼓站出来,尽快成为朝堂上的第三股势力。

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关键的是,谁也不敢妄断成败。

“我有法子,但顶天只有五成胜算。”李凤鸣并不催促他立刻决定,甚至很怕他立刻决定。

“你一定要想清楚,正定伯府值不值得你在这时就站出来。”

*****

桌角摆着一碟子配茶的小零嘴,是颇得李凤鸣青睐的杂粮糖沾。

见萧明彻陷入沉思,李凤鸣闲着也是闲着,就伸手去拿了一颗。

对面那个沉思的人却突然回魂,长臂一伸就半途夺食。

在李凤鸣含怒瞪人时,他立刻又拿一颗,倾身喂进她嘴里。

“萧明彻,你今日是出了什么毛病?”她咬着糖沾,哭笑不得地冲他轻嚷。

萧明彻没有答她这句,而是接着她前面的话。“我不知正定伯府能不能为我所用。”

这就很难决定要不要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