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侍卫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十七,曹颙到京第二天,亦是他到侍卫营报道的日子。

按例,向曹颙这种新当值的侍卫,需要由其所在旗的佐领、副都统、都统逐级验明正身,随后发给文书,然后才送到侍卫营的。不过,在曹颙还未到京时,各种相关手续早已由曹忠办理妥当,连当值的腰牌都已领到手。曹颙只要拿着这些,去侍卫处报道,就算到职。

这侍卫营职责就是门户宿卫,说白了就是看大门的,分为内班、外班,在内廷轮值,例如守内右门、神武门、乾清门的为内班;在外廷太和门值班的为外班。每次当值六天,前四天在圆明园宿卫,后两天在紫禁城宿卫。每次当值后能够休沐六天。当值时间虽为六天,但因为好几班侍卫轮更,每班实际是只守门两个时辰。

离午门还有两三百米远,曹颙就下了马,打发小满原地等候,自己则徒步上前。

午门前有禁卫把守,查验过曹颙的腰牌后,就放他进去。进午门后,又右转进协和门,然后顺着甬道一直往北,过了箭亭后左转,从景运门出来就是乾清宫广场。广场左侧的连房就是侍卫处,当值的内大臣与笔贴式就在这里办公。路线是曹颙早已打听清楚,并熟记在心的。

……

侍卫处,今儿当值的内大臣是护军营都统贵升,前两年跟随康熙南巡过的。因此,听来人自称“卑职蓝翎侍卫曹颙”,就觉得有些耳熟。他看了看曹颙,依稀能够看出小时候的影子。

贵升笑道:“万岁爷前几日还问起,本以为你还过些日子才能到职!”说着,安排一个笔贴式将曹颙带来的文书都收下归档,又让他打开柜子,将上面左侧格子里的腰牌拿出来。

贵升将那腰牌递给曹颙:“万岁爷直接点了你的名字,封为三等侍卫。今儿正好我当值你报到,就把你划拨到我名下。先在外班待段日子,等熟悉熟悉规矩再调你去内班!”

曹颙躬身回话:“卑职全凭大人安排!”

贵升见曹颙略显拘紧,挥了挥手:“你父亲与你舅舅都是我的前辈,我心里当你子侄般,往后日子还长,不必这般拘束,找把椅子坐!”

曹颙虽口里应着,但是不好拿大,在靠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低下头做恭顺装。

贵升心里暗暗点头,曹家在江南显赫无比,但其家教却是不凡,这曹颙身上半点不带纨绔子弟的傲慢与无礼。问过笔贴式各班领的出缺状况后,贵升叫人喊来一个侍卫什长,将曹颙指到他们这什中。

曹颙站起身,见过自己的长官。

那什长三十多岁,身体高大威猛,瞥了瞥曹颙,见他斯斯文文的,没有半点武人的风采,心里很是不情愿。

侍卫什长都是有一等侍卫兼任的,别看在宫里他们不打眼,但都是正三品官,和顺天府府尹平级。

贵升见那什长神色,知道他以貌取人,定是瞧不起曹颙,就道:“德特黑,你不是最佩服创下九连射的曹寅曹大人的箭术吗?还因无缘与他比试深以为憾。‘老子英雄儿好汉’,你与他长子做同僚,想必终能达成心愿。”

德特黑刚只听头儿说这新来的这个手下叫曹颙,如今知道竟是曹寅之子,脸上添了些许欢喜,眼中多了几分狂热,小簸箕似的大手已经抓住曹颙的胳膊:“小曹,原来竟是你呀,万岁爷亲口赞文武双全的那个!哈哈,差点怠慢了,兄弟莫怪!”

“大人客气了!”曹颙嘴里说得委婉,心里却翻了个白眼,看来父亲还是这位什长的偶像。不过,这什长就算再崇拜父亲,也不用把那份狂热转移到自己身上,难道他想拉自己比射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德特黑下一句话已经开口:“走,去护军营校场,咱们哥两个好好比试比试。”说完,不容曹颙拒绝,拉着曹颙的胳膊出去,还不忘笑着回头道:“贵统领,又要叨饶了!”

“你这混货,整日里就想着争强斗狠!”贵升笑骂道。

这护军营,也在紫禁城里轮职,却与侍卫营稍有不同,他们是宿卫紫禁城的。说得直白点,就是他们是看整个宫城,而侍卫营则是看其中的某些大门。护军营禁卫虽与侍卫营泾渭分明,但是有时候主管却是彼此兼管的。例如这贵升,身上就两个官职,一个是内大臣,统领侍卫这边的;一个是护军营统领,统领护军营那边的。

……

东华门外,护军营校场。

场上除了护军营的兵士外,还有不少轮更下来、尚未出宫的侍卫。看来不少人认识德特黑,有叫“老黑”的,有叫“老德”的。有那好热闹的,知道这德特黑最喜争强斗狠,常带人到这边校场比试,就都围了过来。

“老黑,和谁比?”有人问。

“老德,对方是那个营的,如今敢和你叫板的可不多!”有人在旁说。

“对方怎么还不来,给脸不要是不?”有人驾秧子起哄。

虽然大家眼睛都没问题,也都看到德特黑后面跟着一清秀少年,但大家除了觉得这少年长得俊点外,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侍卫营中,除了像德特黑这样真正的勇士外,还有不少靠着父祖余荫混差事的勋爵子弟。在他们心中,自然把曹颙看成是后者。

“吵什么,还不快去找两副两、一石半的弓来!”德特黑是惯用两石弓的,但看看身材略显单薄的曹颙,还是改口叫人找一石半弓。

待弓箭拿来,德特黑将其中一张弓、一筒箭支递给曹颙,自己拿起另外一张弓。

旁观的人一片哗然:“什么呀,怎么是这小子?”

“老黑,你实在找不着人,找爷啊!”

各种声音七嘴八舌响起,各种轻蔑、质疑的目光望向曹颙。

曹颙心中对自己这个什长上司有点腻味,却没有想要出手教训他的想法。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何必出那个风头,做人要低调啊低调。同样,他也不打算直接认输。毕竟以后就在这些汉子里混了,若是不露出点真本事,倒叫人瞧不起。

德特黑与曹颙两人先后各射出三支箭后,傍边的质疑声都低了下去。大家看出来了,这少年手上有几分真功夫。德特黑先射的,射完后看着曹颙的动作,见他抽箭上弓的动作娴熟,拉弦时手臂稳健,知道是苦练过的,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看到靶子上的箭时,德特黑的脸色就黑了。他用这一石半的弓有点不顺手,又着急看曹颙射箭,最后一支没控好,微微偏离靶心半寸。曹颙的靶子上,亦是两支中靶心,一支偏离靶心约莫一寸。

德特黑虽然好斗,却不是那种自以为“老子天下无敌”的人,因曹颙是曹寅之子,又是会射箭的,就先入为主认定曹颙箭术精湛,自己定是不敌。如今见他不多不少,只比自己输一点点,德特黑心里就置了气,认为这时曹颙瞧不起他这个对手,故意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