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宫宴

腊月二十九,按照往年的旧例,赐朝正外藩科尔沁、奈曼、鄂尔多斯、嵩齐忒、扎鲁特、乌朱穆秦、翁牛特、喀尔喀、巴林、阿霸垓敖汉、土默特、苏尼特、阿禄科尔沁、喀喇沁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及内大臣、大学士、上三旗都统、副都统、尚书、侍郎、学士、侍卫等宴。

宴席设在太和殿,曹家父子伯侄三人,联袂赴宴,也算是曹家的体面。

虽说京城权贵,父子同朝为官的也不算稀奇事儿,但是像曹家父子这样同为堂官的,却是并不多见。

年方弱冠的三品堂官,后边再靠着曹家几十年的圣眷,真真是前程似锦。

但凡在京中这几年,年年的赐宴,曹颙都出席的,也无甚稀奇。曹颂虽是第一次参加赐宴,但兴趣了了,并没有什么雀跃之色,看着倒是稳重几分。

曹寅虽说回京不过一个来月,但是六部堂官也没有几个敢怠慢他。

女儿为铁帽子福晋,儿子为和硕额驸,帝王心腹、天子近臣,曹家兴盛三代而不衰,荣宠可见一般。

就算是大学士、尚书,这些品级比曹寅高的,彼此问候起来,也甚是客气。

民爵,除了几家开国元勋与后族外,能升到伯的,也算是显位了。

曹颙这边,还是每年的老规矩,同昔日侍卫处的同僚坐了。

说起来,离开侍卫处已经五、六年,不少同僚已经出去做官。

幸好纳兰富森在,去年一起去外蒙古的其他几个侍卫也在,众人一席坐了,说起话来,也不算太无聊。

言谈之间,众人说起最多的还是曹颙的养子恒生。曹颙的亲生子天佑,因跟着祖父母之前在江南,提及的人反而少了。

从外蒙古到张家口,恒生与众人同行了大半程,当时也是从这个怀里到那个怀里的。那般健壮又不怕生的小家伙,大家怎么会不喜欢?

中秋节前,恒生抓周时,不过侍卫都送了贺礼过去。其中赫山刚好今年添了个闺女,说笑间提起,往后两家要做亲家。

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旗人女子要选秀,所以不兴娃娃亲那套。岳父不好认,寻思要做小家伙干爹的,也有好几位。

今天提到恒生,就有人自告奋勇要做小家伙的骑射师傅了。

曹颙只是笑,听过就算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恒生要启蒙,也得再过三、四年,倒是在座的各位,说不定就要放出去做副都统、将军什么的。

毕竟,侍卫是升迁的捷径,尤其是御前当差的乾清宫侍卫。

通常情况下,一等侍卫放出去,都是为八旗副都统;二等侍卫放出去,多为总兵或者参领。

曹颙昔日的两位上司,述明与德特黑就是先后放出去做副都统,已经不在宫里当差了。

十年二十年后,这些人就是八旗中的都统、副都统。

除了在御前当差的缘故外,也有他们各自出身世家大族的缘故。

曹颙还记得早年刚入侍卫处当差时,不少侍卫晓得他是包衣出身,眼中的不屑。

随着曹家地位的升迁,这些年曹家容宠依旧,不少世家大户却是受到废太子与八阿哥的牵连,也不如过去风光。

对于曹颙,就算早先没有什么交情的,如今他们也要过来敬上一杯酒,述述昔日同在宫里当差的交情。

世情如此,曹颙也不是目下无尘之人,自然也是乐呵呵地与众人寒暄。

既是别人惦记着用他,他也惦记着保不齐有用上谁的一天,这就是所谓人际关系。同在京城住着,又是年数相差不大,往后指不定哪个就出人头地了。

别人算计的时候,他的心里,也自有思量。

还记得去年赐宴,还有人提起李鼎,今年已经是时过境迁,再也无人记得还有那么一人。

人心,现实如斯。

满眼繁华,却是让人生不出什么暖意。与其他人寒暄过后,曹颙坐在纳兰富森身边,抬起酒壶,给纳兰富森满上。

纳兰富森还不到四十,体态有些发福,发辫里已经有白发丝儿。

虽说已经熬成一等侍卫,但是因为没有家族扶持,他始终没有得到外放的机会。京城的各种闲话中,就有不少关系到昔日权臣明珠府的。

纳兰富森虽说已经人到中年,儿子也不小了,但是在纳兰家仍是不尴不尬地存在。

曹颙起先也纳罕,既是如此,纳兰富森为何不早早分家,各过各的,何必非要依附家族,去看他叔叔的脸色?

纳兰富森曾说过一遭,不外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其中还有什么婶母的抚育之恩什么的。

虽说是相交好友,但是毕竟是纳兰家事,曹颙也没有多嘴的余地,只能心里抱怨纳兰府如今的当家人揆叙短视。

毕竟是亲侄子,扶持一把,做个助力,不是甚好。费劲心思巴结攀附八阿哥那边,又有什么用?

除了曹寅、曹颙、曹颂,李氏与初瑜,一个是诰命伯夫人,一个是和硕格格,也按照品级装扮,往宫里给太后与宫妃请安。

诰命女眷没有赐宴,除了请安外,不外乎侍立,陪着各宫主位说两句话什么的。

李氏算是王嫔娘娘的亲眷,给太后与众妃请安后,也得机会到王嫔娘娘这边小坐。

初瑜则是被十六福晋请到阿哥所,看小阿哥、小格格去了。

因眼见就过年,往宫里请安的命妇也多,李氏在王嫔娘娘那里也没坐多咱功夫,说了没几句话。

其间,陈贵人听说李氏到了,还专程过来探视。

这位陈贵人,就是二十一阿哥的生母,杭州织造孙家的外甥女。

说起来,她原还叫李氏一声“表舅母”,如今已经进宫,这称呼李氏已经是不敢应了。

男人们在前朝吃酒,女眷们却似走马灯似的,忙乎了半日,直到午后,才从宫里回来。

回到曹府,李氏忙将旗装与花盆底换下。

这些年在南边,李氏虽说也往来应酬,但是毕竟不比京中。而且,以她的身份,需要立规矩说话的时候也少。

初瑜早想到此处,怕婆母累着,在之前制鞋时,都建议选得矮底儿的。

饶是如此,回到府后,李氏还是念叨腿酸。

初瑜见婆婆乏,怕孩子们闹,叫乌恩她们领着天佑与恒生去东屋玩去了。

李氏换了软底鞋,歪在外间的软榻上,一边敲着腿,一边笑着对初瑜道:“到底上了年岁,这站了半日,身子就有些受不住,老了!”

初瑜拉了个小杌子,坐在炕沿边上,给李氏捶腿,道:“太太看着年轻呢,看着像是将三十的人,保养得比宫里的娘娘还好。”

李氏叹了口气,半阖眼道:“咱们做女人的,都不容易;做了人家媳妇,更是艰难。早年我心里也是放不开的,没事就容易瞎想、瞎琢磨。等后来有了颜儿、颙儿姊弟两个,心里就没别的了,只有他们两个。这样一来,心里倒是敞亮不少。有什么烦心事儿,多想想儿女,也就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