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凶险(中)(第2/3页)

曹颙听了,眼睛却是有些发酸。

李氏被丈夫说的不好意思,也怕儿子担心,笑着说:“不碍事,我昨儿下晌回来,眯缝了好几回……”

看着母亲光洁的额头、慈爱的目光、温柔的神情,想着她不能见人的出身,曹颙只觉得自己过去对母亲的关爱还太少。

他上前两步,拉了母亲的手,又拉了父亲的手。

世人重礼,这母子之间还偶尔亲昵之时,这父子之间却是恪守规矩,亲热不足。

曹寅惊诧之下,已经是怔住,任由曹颙拉了。

曹颙已经将父母的手扣在一块,说道:“今儿儿子要出远门了,父亲母亲身边暂时无法尽孝,就将母亲托付给父亲了!”

后边这一句,却是对曹寅说的。

虽说有看着父亲的“不忿”,有故意打趣之意,但是曹颙也是真心希望父母能这样愉快地生活下去。

这夫妻之间,寻常还不觉得什么。

老了老了,彼此做个伴儿,却不是儿孙能替代得了的。

曹寅听出儿子口气中的戏谑,老脸一红,“咳”了一声,道:“说的这是混帐话!我们在家里,哪里有用你操心的道理?婆婆妈妈的,委实啰嗦。你只要随时记得,你母亲,你媳妇儿与你的儿女都记挂着你。出门在外,你当多多留心。自幼娇生惯养,你打小也没吃过苦,归化的‘风沙’大,到底不比京里。又是到了‘下雨’的时候,你别不管不顾的,累得别人跟着你操心。”

这番话都是用训斥的口气说出,但是却是难掩其中的关切之意。

虽说曹寅过去也是关心儿子,但是却爱端着严父的架子,绝不会说出这番话。到底是上了年岁,他的性子渐渐柔和起来。

李氏在旁听了,既是欣慰,又是难过。

这些年来,她也是悬着心,怕丈夫与儿子有不对付的地方。儿子对父亲略显疏离,丈夫对儿子也挑剔得多,她在中间,也是为难。

今日看来,先前的担心到时多余的,到底是血脉相连,父子天性使然……

在兰院陪着父母说了几句话,曹颙看看时间,还有两刻钟就要到丑正(凌晨两点)开城门的时候,便没有再耽搁,从府里出来。

因是出远门,魏黑与郑虎两个都跟着了。

选出来跟着去归化的,还有赵同、小满与任家兄弟,还有四个人,曹颙也不算眼生。是正月里去牧场时,曹方带着去口外寻他的人。

这几个是曹寅手下用的人,同府里的长随护卫不同。

他们同魏黑一样,都是江湖中人,每个人手中都有几把刷子。

这四位看着都不是和善人,扳着脸的时候也挺吓人的。

却是不晓得什么缘故,这几个人甘心听命于曹寅,做了曹家的家丁,对于曹颙也算是恭敬。

对于其他人,则是带着疏离,不怎么说话。

虽说他们不爱说话,但既是父亲安排的,曹颙对他们也算是放心。加上他们看着傲慢,但是对魏黑的安排,也都听了,曹颙就懒得再啰嗦。

虽是没有明着说如何如何,但是这些年来魏黑已经是曹颙身边的侍卫长,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不管这新来的几个身手多好,对曹家多忠心,但要是特立独行,不听安排的话,那曹颙也不敢用。

毕竟他需要的不是单单的保镖,要是这几个人随着性子来,给他惹出麻烦,那岂不是让人头疼。再说,从私心上,他也是将魏黑当亲人待的,容不得别人怠慢。

不管后来者,如何有本事,如何能护他周全,毕竟从他七岁开始,看护他的就是魏家兄弟。

这十几年的情分,是谁也不可替代。

不过想想也是他多虑,这几个人投到曹家门下不说,还隐去真名实姓,用了曹甲、曹乙、曹丙、曹丁这样的名字,自是愿意开始过安省日子。

曹家京里的,与南边过来的下人两百来人,其中赐了家姓的,不过是京城曹武这一房,与跟在曹寅身边的曹福一房。

这曹甲四人初到京城还不显,但是看着曹寅对他们的待遇,往后也是府里的供奉。

曹颙对这个没有意见,不过是一年多花费些银子,就得了这四个保镖,也是值当的。

魏黑这边,投身曹家前,跟着师傅与兄弟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有几分眼里见。他瞧出这几个身手不错,上次从口外回来后,大家也都偶有比试。

虽说晓得这四个人比自己身手好,但是魏黑却只有高兴的。

曹颙身边的长随侍卫,多是曹家的家生子,看着虽年轻健硕,但是手下功夫一般。

说起来,不过是他、郑虎、任家兄弟手上有几分功夫。

如今,这添了四人,却是多了助力,魏黑心里也能稍稍放下心。

他心里已经寻思,这次塞外回来,是不是该跟曹颙商量着,挑些岁数小的孩子,跟着在四位身边学功夫。

如此一来,等过来十年、二十年,他们这些人老了,身子骨不便利了,刚好接班……

曹颙快马赶到西直门时,水车已经进城,已经有不少人出了城。

说起来,就曹颙在兵部的这个品级,是没有资格直接递牌子请见的。

按照规矩,只有宗室王公与正三品以上的京官与外官来京者,才有资格在皇帝用早膳的时候呈牌子请见,直班奏事。

王公用红头牌子,京官用绿头牌子,外官用一般牌子。

其他的官员,京官的话,若不是奉旨陛下见,则需要所在衙门堂官引见;外官的话,则是只能等着吏部官员引见,或者等着旨意候见。

曹颙到底是占了额驸身份的便宜,这些年都是递的绿头牌。

园子外已经来了不少大人,伊都立也在其中。

见曹颙递了牌子,他便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道:“孚若,这却是天高任人鸟飞,海深凭鱼跃,我真是恨不得立时飞过去,披甲上阵。”

曹颙见他这一个“解放了”的神色,不由好笑。

就伊都立如今这身材,真是应了‘沉鱼’、‘落雁’那句老话,想要扑腾,实在不容易。

伊都立见曹颙笑而不答,吸了口气,道:“怎么?你还不信我?别看我这些年做的是文职,这身上功夫也是不曾落下。”

曹颙摆摆手,道:“绝无此意,不过是想着大人过去最是恋家,如今能这般因公忘私,实是令人钦佩。”

伊都立听了曹颙的夸奖,牵了牵嘴角,却是笑不出来。

他这般欢喜,固然是为了出差高兴,除了能有机会到疆场立功外,还有暂时能离开家的缘故。

“贤妻美妾”,这在外人眼中,他也算是有福气的。但是其中滋味儿,却是只有他自己个儿知晓。

妻子贤是贤,但是终究是个女人,心眼也小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