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谈棋(第2/3页)

紫晶闻言,点点头道:“劳烦老管事费心,确实好主意,就这么办吧。”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只是到底是我的私事,也没有白使人当差的道理。总要给些辛苦费,之前寄存在老管事那的二十两银子,老管事看着给就是。”

“呵呵,这个倒是用不着。大爷早有话交代下来,说姑娘想用粮食、想用人手都随意。就因姑娘说舍粮,大爷嘱咐今年昌平庄子的粮食不卖,都入了仓了。要是姑娘舍得顺心,想要再舍的话,就用仓里的米。”何茂财想到曹颙的这番交代,越发觉得曹颙这个小主子对胃口。

他是孙家陪嫁过来的旧仆之后,同曹家的世仆不同。他原先心中只认孙太君,现下则只认曹颙。

毕竟他们父子两代人,打理了六十多年的庄子,不是曹家产业,是孙太君的陪嫁。曹家其他人,按照规矩,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随着孙太君将这个田地转赠曹颙,何茂财忠心的对象,就换了曹颙。

加上曹颙这些年,对他也是全心依赖,甚是抬举,老爷子即便操劳,也觉得受用。

在曹家下人中,紫晶同何茂财一样,都是老太君旧仆,所以何茂财心里待紫晶也亲近。瞧着曹颙礼遇紫晶,他也跟着欣慰。

这才是大家公子哥儿的做派,守着规矩礼法。

紫晶年岁不大,但是算起来,除了侍候过老太君之外,也算是曹颙的保姆嬷嬷。懂得尊老,也不枉费紫晶这些年主持家务、里里外外的操劳。

紫晶这边,却不敢理所当然地受着曹颙的好意。

她神情已经僵住,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只觉得心里跟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滋味儿都全了……

……

不知不觉,已经到掌灯时分。

田氏与怜秋等人用了晚饭,就带着孩子们回各处休息。天佑与恒生两个是跟着紫晶住在曹颙那边院子的东厢房的,已经跟着紫晶回去安置。

屋子静下来,只剩下曹家这几口人。

曹颙盘腿坐在炕上,陪曹寅下棋。初瑜这边,则是同婆婆商量明日进香之事。明日是十一月十七,阿弥陀佛诞生日,附近的寺庙里都有法事。

平素女眷都拘在内宅,难得出府,李氏自然也乐园带着她们出去透透气。只是城外不比城里,香客杂,得提前安排妥当了,才能省得冲撞了。

初瑜这边,早已委了紫晶,安排妥当。

除了曹家,明儿同去进香的,还有个贝子府的家眷。那个贝子夫人,算起来是初瑜的堂婶,同曹家也有往来,李氏也是认得的。因此,明儿除了曹府家丁,还有贝子府护院跟着去守卫,不会有什么闪失。

李氏听了,这才放心。

因提及紫晶,她将媳妇领到东屋坐下,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遍。

初瑜闻言,不由愕然,半晌方道:“太太慈悲,过问此事,是紫晶姑娘的福气。关于她的终身大事,大爷同媳妇早年也是放在心上的。只是瞧她的意思,早已绝了这个念想。几年前就开始茹素,还得大爷怕她身子挨不住,说了几遭,才使她改了主意。初一、十五全素,平日里半素。”

李氏听了,不禁摇头,道:“身为女子,到了该出嫁之时,就应出嫁;到了该产子之时,就应生儿育女。寻个老实男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才是福气。瞅着她像是明事理的,怎么如此看不开?”

初瑜怕李氏不高兴,对紫晶有成见,道:“听大爷说,紫晶姐姐少时遭逢大变,许是因这个的缘故,怕了外头,宁愿留在府里,了却余生。”

紫晶的身世,李氏也是晓得的。

在曹家众婢中,孙太君对紫晶格外怜爱,也同这个有些干系。紫晶遭逢家变时,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

从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到卑微的奴婢,换做其他人,说不得要悲悲切切、怨天尤人,性情大变什么的。

紫晶却是不同,总是带着笑模样。虽说行为还是那般得体,待人也温煦,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像是真正的婢子一般,不管有意、无意,也不曾露出大小姐的架子。

就因为这份隐忍与懂事,使得老太君另眼相待,一直放在身边使唤。

李氏想要做媒,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听了初瑜这番话,也无心勉强。婆媳两个,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回到西屋。

西屋父子二人,正守着棋盘搏杀。

只是一个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圣手,一个却是学了个形、未学到神的半调子。这其中,高低立下。

白子已经沦陷,早已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可是曹颙仍是苦苦挣扎,没有弃子认输。

倒不是他在乎一局输赢,而是这下棋本就是为了陪老父消磨时间,哄其欢心。

如今,白子败相横生,曹寅抚着胡子,已经难掩得意之色,看来是心情大好。曹颙这边,乐不得让父亲多欢喜一会儿,就苦苦熬战。

终于到了绝境,曹寅挑了挑眉,将手中黑子落盘,杀了儿子一条大龙。

曹颙这才撂下手中棋子,道:“儿子输了。”

曹寅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个儿输在何处?”

曹颙笑道:“父亲同儿子本不是一个分量。儿子这边自然比不得父亲棋艺精湛,输了也寻常。”

曹寅摇了摇头,脸上已收了笑,望着曹颙道:“你输在没有好胜之心。这棋盘手谈,方寸之间,如战场厮杀之地。若是没有好胜之心,就算是棋艺精湛,也未必能保长胜之局;反而亦人,若是棋艺平平,只要存了好胜之心,也能厮杀一番。”

这番教导,另外深意。

曹颙已是若有所悟,站起身子,俯首道:“儿子晓得了,谢父亲教诲。”

李氏带着媳妇进来,刚好听到丈夫训儿子这段。她听得稀里糊涂,但是到底心疼儿子,怕丈夫兴起,再训下去。

到底媳妇面前,多少还是当给儿子留些体面才好。

她正想着如何将这个话岔开,将见曹寅摆摆手,道:“忙了一日,你同媳妇也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曹颙应了,同初瑜两个给父母道了晚安,结伴回东院去了。

曹寅坐在炕沿上,不言不语,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见了,还以为他为下棋之事耿耿于怀,坐在炕边,轻声劝道:“老爷下了一辈子棋,颙儿才学了几年?再说他打小学功课,大了进京当差,也没有个悠哉自在的时候。若是老爷觉得他下的差,正可好这次得闲儿,好好教教就是。”

这都哪儿跟哪儿,曹寅闻言,忘了李氏一眼,见她带着担忧,想到她这番慈母心肠,不由叹了口气。

李氏见丈夫如此,越发担心,犹豫了一下,道:“老爷,这下棋就这么重要么?我瞧咱们颙儿,各方面都算好的。就算这棋艺差些,也不当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