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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正心乱如麻,却听安图说道:“老爷,许多人眼巴巴儿等着这日上门来哩,老爷也得成全人家的孝心啊!”

明珠便道:“好吧,我做寿的事安图去办吧。”

明珠做寿那日,陈廷敬同索额图、徐干学、高士奇等一同去的,进门就听里头有人在高声念着《寿序》:“明珠公负周公之德,齐管相之才,智比武侯,义若关圣,为君相之表率,当百官之楷模……”

明珠点头而笑,听得陈廷敬等到了,忙起身迎接:“哎呀呀,各位大人这么忙,真不该惊动你们啊!”

陈廷敬道:“我们得上完早朝才能动身,来迟了!”

索额图哈哈笑道:“皇上都说要送寿礼来,我们谁敢不来?”

明珠道:“让皇上挂念着我的生日,心里真是不安呀!”

正在这时,安图高声宣道乾清宫都太监张公公到。明珠又忙转身迎到门口,见张善德领着两个侍卫,四个小太监送贺礼来了。

明珠拱手道:“张公公,怎敢劳您的大驾啊!”

张善德微笑道:“明珠接旨!皇上口谕,明珠为相十数载,日夜操劳,殷勤备至。今日是他的寿诞吉日,赏银一千两,表里缎各五十匹,鹿茸三十对,长白参二十盒,酒五十坛!钦此!”

明珠叩头谢了恩,起身招呼张公公入座喝酒。张善德道:“酒就不喝了,皇上说不定又会使唤奴才哩!”

明珠知道留不住,便把张善德等送到门口。安图早准备好了礼包银,一一送上。张善德在明珠面前甚是恭敬,口口声声自称奴才,千恩万谢。

徐干学和高士奇坐在一块儿。徐干学有句话忍了好些日了,这会儿趁大伙都在攀谈,便悄悄儿问道:“士奇,张汧家里找过您吗?”

高士奇很惊讶的样子,问:“张汧家里?没有啊。我住在禁城里头,他们如何找得到我?”

徐干学满心狐疑,却不再多问。

今日明珠家甚是热闹,屋子里和天井、花厅都布了酒席。明珠送走张善德,回来招呼索额图等,连声说着对不住。宾客们都入了座,明珠举了杯说:“明珠忝居相位,得各位大人帮衬,感激不尽。苍天垂怜,让老夫徒添寿年,恍惚之间,已是五十有三。人生几何,去日苦多呀!今日老夫略备菲酌,答谢诸公!”

众人举了杯,共祝明相国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大家才要开怀畅饮,忽听门上喊道:“刑部主事张鹏翮大人贺寿!”

安图凑到明珠跟前悄悄儿说:“老爷,这个人我们没请啊!”

明珠笑道:“来的都是客,安图快去迎迎!难得张鹏翮上老夫家来,请他到这儿来入座。”

安图过去请张鹏翮,正听得门上说话不甚客气:“张大人,您就带这个来喝寿酒?我们老爷接的《寿序》念都念不过来哩!”

原来张鹏翮手里拿红绸包着个卷轴,像是《寿序》。安图责骂门上无礼,恭恭敬敬请张鹏翮随他进去。有人上来接张鹏翮手里的东西,张鹏翮道:“不劳不劳,我自己交给明珠大人!”

张鹏翮远远地见了明珠,笑着拜道:“卑职张鹏翮祝明珠大人福寿两全,荣华永年!”

明珠朗声大笑:“张大人,您能来我家喝杯酒,老夫甚是高兴。您人来就行了,还写什么《寿序》,那都是些虚文礼数,大可不必!”

张鹏翮道:“卑职清寒,银子送不起,《寿序》还是要送的。卑职就不念了,请明珠大人亲自过目。”

明珠心里隐隐不快,却并不表露,接了卷轴交给安图:“安图,你念念吧。”

高士奇在旁说道:“张大人文章锦绣,您写的《寿序》必定字字珠玑。”

安图小心揭开红绸,打开卷轴,大惊失色:“老爷,您看,这……”

明珠接过卷轴,目瞪口呆。

张鹏翮哈哈大笑,道:“这是我参明珠大人的弹章,已到皇上手里了!”

明珠把弹章往地上一扔,指着张鹏翮说不出话来。张鹏翮端起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高喊快哉,扬长而去。

明珠马上镇定下来,笑眯眯地环视诸位,然后望着徐干学道:“徐大人,你刑部主事张鹏翮参我,您这位刑部尚书不知道?”

徐干学语无伦次:“这个……这个……张鹏翮为人处世向来不循规蹈矩的……我……”

明珠转又望着陈廷敬,道:“陈大人,张鹏翮的弹章是怎么到皇上那里去的,您这几日都在南书房,应该知道吧?”

陈廷敬笑道:“明珠大人,廷敬倒以为,您不用管别的,您只需知道张鹏翮所参是否属实,您不妨先看看。”

明珠笑道:“我自然会看的。不过事由虚实,得看皇上的意思。当年三藩叛乱,有人说,都怪明珠提出撤藩。这是事实呀!有人还说杀了明珠,就可平息三藩之乱。可是皇上不相信呀!”

说到这里,明珠微笑着望着索额图,道:“当年要皇上杀我的,可正是您索大人啊。”明珠说罢哈哈大笑。

索额图尴尬笑道:“明珠大人记性真好啊!”

明珠举了杯,笑道:“过去的事了,笑谈而已,来,干杯!”

高士奇笑道:“明珠大人,您是首辅大臣,皇上最是宠信,刚才皇上还送了寿礼来哩!一个张鹏翮,能奈您何!”

只因张鹏翮搅了局,大家心里都有些难为情,便更是故作笑语,寿宴弄得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