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名俱泰——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第2/15页)

两足虎的警示

据《搜神记》记载:

晋武帝太康六年,南阳获两足虎。

《晋书》的记载略有不同,说这只两足虎是荆州献上的,不过南阳在当时属于荆州,两者说的其实是一回事。

太康六年,是285年,当时正是“太康之治”的鼎盛时期,怎么突然就出了这种奇异事件呢?不仅如此,到了“七年十一月丙辰,四角兽见于河间”,就是说到了286年,河间一带还发现了一头四角兽。按照当时的观点,这是老天对皇帝的劝诫:告诉你,马上要出事啦!赶紧修德清政,整饬风教。

大家别以为《搜神记》里的鬼故事都是乱编的,其中也有不少对当时奇异事件的记录。比如这个两足虎事件,当时就引起朝野震惊。博望令王铨写的《为两足虎作歌》一诗,说的就是这件怪事:

般般白虎,观衅荆楚。孙吴不逞,金皇赫怒。

武形有亏,金兽失仪。圣主应天,斯异何为。

这首诗牵涉不少古代术数知识,有点不好理解。

般般就是“斑斑”,第一句就是说,斑斑点点的白虎,在荆楚这个地方被发现并被献上来。观衅,就是等着观看流血事件,为什么要说“观衅荆楚”呢?

白虎,在古代术数中主兵灾凶恶,现在出现两足虎的异象,更是恶兆。那么两足虎出现在荆楚,象征着必然会有兵灾流血事件会发生,所以是“观衅荆楚”。

那么“孙吴不逞,金皇赫怒”怎么理解呢?荆楚属于孙吴,孙吴地理在南,指代南方,五行属火;白虎五行为金,所以第二句的“金皇”指的是白虎。这一句是说五行属金的白虎,却出现在五行为火的孙吴之地。由于火克金,所以白虎的威力发挥不出来,所以白虎很愤怒!

老虎本来应该四只脚,现在只有两只脚——当然是“武形有亏,金兽失仪”了。皇帝应承天命,天意往往示现给皇帝看,那么,这件怪事到底是什么征兆呢?

诗里的结尾虽然是反问句,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象征着兵戈战事将要来临!

无论这件怪事是不是真的,这首诗传达出来的讯息——繁荣背后的隐患,不容小觑!

隐患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最奢,只有更奢

最明显的,是全国自上而下的奢靡之风。

晋武帝司马炎性子和蔼,宽律轻刑,造成了整个官场的不自律。加之魏晋战乱刚过,大臣们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富裕的时代,那还不得可劲儿地造?皇帝带头侈汰,全国上下顿时兴起一股奢华的风气。贵族之间不比学问官职,他们兴趣最大的,是比拼谁更有钱,谁更会花钱!

《世说新语》还为此专门列了一卷,题目就叫“汰侈”,专门记录当时各种豪华奢侈铺张浪费事件,而这些记录,也仅仅是当时的冰山一角。

后世说起富甲天下,最著名的三个人,得数范蠡、石崇、沈万三。这个石崇,就是西晋时期的人。石崇的发家史,说来很不光彩,他是靠当省长时让兵丁抢劫过路富商而致富的——当然他本来就是大族。后来,石崇成为了西晋第一大富翁。

地产商常说要注重细节,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宅,厕所一定得尊贵。石崇在这方面,绝对是活标本。他家里的装修自不必说,厕所更是富丽堂皇,有十多个婢女伺候,而且厕所里还备有新衣服,任由宾客来换。有次一个官员去上厕所,刚进去又赶紧出来,吓得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我不小心到你家卧室了!”石崇听后哈哈大笑:“你去的确实是厕所!”能把厕所搞得像卧室一样舒适豪华,这绝对高端!

提及石崇的豪富,不能不提他和王恺斗富的故事。

王恺是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实打实的皇亲,权势富贵气焰熏天,也富极一时,他总想和石崇比一比,看谁更富,谁更会浪费!

王恺用麦芽糖和着蜂蜜洗锅(这能洗干净吗),石崇就用石蜡当柴烧;王恺用紫丝布衬碧绫做了四十里的步帐,石崇直接用锦缎围了五十里;王恺用花椒和泥来抹墙——这在西汉只有皇室才能用,皇后的宫殿被称为“椒房”,颜色鲜红,还有异香,石崇就用赤石脂来装饰墙壁——赤石脂是名贵矿物和药材,开采不易,捣碎抹墙异常坚固。

这些比赛都很难说明谁更富有,两人势均力敌。于是比赛继续!

豆子很难煮烂,但是石崇家里不管来多少客人,随时都能有香喷喷热腾腾的豆粥喝。那时候没有大棚,冬天想吃韭菜可不容易,但石崇在冬天就能端上来新鲜的韭菜酱。王恺百思不得其解,就贿赂石崇府里的下人,这才知道石崇的做法:平时把豆子煮烂,来客了就煮白粥,把煮熟的豆子撒进去就好,这就是豆粥的秘密;至于韭菜酱,只是把韭菜根挖出来捣碎和上麦苗,尝起来就和韭菜一个味道了!

于是很快,王恺也能端上热豆粥、韭菜酱了!石崇知道事情经过后大怒,就把泄密的下人给杀了。

对此,司马炎不仅不制止,还饶有兴趣地加入进来。他暗中支持舅舅,给了王恺一株两尺高的珊瑚树。王恺高兴地拿着珊瑚树去石崇家炫耀——这珊瑚树采自深海、来之不易,能高一尺,已然珍贵无比,何况两尺,这下你让我比下去了吧!

石崇二话不说,抓起铁如意一下击碎了那株珊瑚树。王恺都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大吼大叫:“你这是嫉妒我!”

石崇说:“这有什么好嫉妒的,我赔给你就是!”于是让下人拿出来一堆珊瑚树,不仅有高两尺的,三尺、四尺高的都有六七株。

王恺黯然失神,终于承认石崇的富裕远远超过了自己。

朝野上下都是如此风气,甚至连号称清廉方正的何曾,一顿饭都要花上万钱,却常常哀叹“无有下箸处”!这位何曾,就是愤恨阮籍不守孝道,要把阮籍流放的那位“君子”!

富裕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在衣食住行上,尤其是食物的翻新变化。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正是由于这些富翁们想着法儿斗富,使中国的餐饮文化在西晋时代有了质的飞跃。

西晋以前,人们没有掌握面食发酵技术,做出来的饼都是硬的,是死面馒头、死面饼,但是何曾却第一个吃到了发面饼。由于他面对一桌子饭菜“无下箸处”,没有胃口,底下人就想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因缘际会,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做出了发面馒头!发面馒头又软又松,口感好多了,于是何曾无论去哪儿都要吃自己的馒头,时称“开花馒头”。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何曾还把自己吃喝的经验总结起来,写了一本《食疏》,专门讲怎么成为一个优雅的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