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衣冠南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第2/20页)

祖逖北上途中,收复了几个大的坞堡,所以实力得以增强。后来连败后赵军队,收复了大片失地,一直打到黄河南岸。后赵石勒大为震惊,送信给祖逖,要求和平共处,双方在边境开通互市。祖逖没有回信,但是默许了互市行为。

在祖逖的影响下,基本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的疆土都得以收复,后赵军队也不敢来犯,老百姓算是过了一阵好日子。

祖逖不仅打仗水平好,政务水平也是一流。他劝课农桑,善待百姓,自己艰苦朴素,不奢侈不浪费,所以名声极好。有次他与百姓一起饮酒,有些老人就感激地哭道:“我们老了,本来死不死也无所谓了,可是碰到您,就像碰到再生父母一样!”席间,还赋诗歌颂祖逖:

幸哉遗黎免俘虏,三辰既朗遇慈父。

玄酒忘劳甘瓠脯,何以咏恩歌且舞。

就是说,多么幸运啊,黎民百姓免遭少数民族俘虏,老天开了眼,让我们碰到慈父一样的祖逖大人,还赏赐给我们美酒佳肴,我们只有唱歌跳舞为他祝福。

王与马

司马睿在王导等一大批名士的帮助下,逐渐稳住脚跟,其中,当然以王导功劳最大。

王导器量洪雅,深谋远虑,他的政治思想基本是道家的,常劝司马睿要励精图治,节约朴素,宽惠待人,于是越发受元帝的器重,当时人们都把他比作管仲。

大名士桓彝南下后,发现司马睿的力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强,非常忧虑,整天长吁短叹:“我因为中州多难,所以南下生活。想不到这里这么寡弱,以后可怎么办啊?”但是当他见到王导,和王导畅聊之后,心中块垒顿时烟消云散,高兴地说:“昨天我见到‘江左管仲’,就不再忧愁了!”王导的能力,可见一斑。

316年,西晋最后一任皇帝司马邺投降,西晋灭亡。

在众人的劝说下,司马睿在建康建立政权,称“晋王”。317年,司马邺被害的消息传来,晋王司马睿遂正式称帝登基,改元太兴,是为晋元帝。在称帝仪式上,司马睿坚决要丞相王导和他一起坐在宝座上,接受群臣朝贺,这可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亘古奇闻。

司马睿倒也不是虚情假意,我相信,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恳切而真挚的。如果没有王导的支持,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王导坚持不受,跪在地上说:“如果太阳也和地上的万物一样,那么老百姓该到哪里沐浴光辉呢?”

太阳是独一无二的,天子的尊荣也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司马睿听了幡然恍悟,不再坚持,大典得以顺利举行。

新政权建立后,国家政务基本由王导主持,军事方面则主要仰仗王敦。王氏子弟在朝中做大官的比比皆是,王家势力大到不行,当时就流行一句俗语,叫“王与马,共天下”。

天下从来只能属于天子的,怎么能允许别人和自己共同享有呢?王导还好,性情温和,宽宏大度,博量雅致,举止得体,但是王敦就不同了。

王敦在年轻时,曾和王导一起到石崇的金谷园做客。作为主人,一定要给客人劝酒。但是石崇众不同,他命婢女向客人劝酒,客人要是不喝,就立刻把这名婢女杀死。

王导酒量不行,但是怕婢女无故被杀,就强撑着喝很多。王敦呢,酒量很好,却故意不喝。石崇就把劝酒的婢女杀了一个又一个,一连杀了三名,王敦都面不改色,坚决不喝。王导心肠软,着急地说:“你快喝啊!不行我帮你喝吧!”王敦却说:“他杀自己家人,管咱们什么事?”

二人脾性,于此可见一般。

王敦手握重兵,驻扎在荆州,嚣张跋扈,气焰熏天。他老觉得东晋天下是自己和王导闯出来的,所以根本不把司马睿放在眼里。司马睿当然感受到了威胁。他还不至于懦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于是,他开始重用刁协、刘隗,来制约王氏兄弟。

刁协是渤海饶安(今山东广饶)人,博闻强记,熟悉各种制度礼仪,生性强悍,喜欢和人顶牛较劲,但是志在匡世救民,办事干练。刘隗是彭城(江苏徐州)人,善于揣摩人的心思,精于刑名。这两人属于典型的儒法结合之士,专抓人细节过失,以苛责著称,和王导宽宏无为的道家主张,截然不同。

比如,庐江太守梁龛的妻子死了,按制,也得守丧,守丧期间当然要很苦情才行。但那么久不让唱歌喝酒,庐江太守实在憋得辛苦,终于,梁龛怀着无限喜悦等到解放。但他神经大条了一下,在丧期结束的前一天,请客饮酒看歌舞表演。要是一般人,对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守丧已经接近圆满了,最后一天而已。但是刘隗就坚决不放过,他引《春秋》证明,这件事严重违礼,要给梁龛罢官削侯处分,结果司马睿就给准奏了!

东阁祭酒严含,在叔父丧期嫁女,也有点违背礼制。大家族中,长辈那么多,保不齐什么时候去世一个,难道这下一辈儿孙就不能结婚了?所以,当时人们对这种事都不较真,别太过分就行。毕竟守丧重要,传宗接代也很重要,但刘隗可不管这些,上表弹劾!

元兴年间,丞相府杀都运令淳于伯的时候,血溅到柱子上两丈多高又流下来。按说这也正常,是个物理现象,完全符合物理规律。但刘隗就认定不寻常,这是冤案,要求罢免相关人员的官职,搞得丞相王导都上书引咎辞职。

司马睿当然没有罢免王导的职务,但是由此可见,刘隗等人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做事方法。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这种揪辫子、抓细节、过分苛责的做法,必然搞得人心惶惶。

他们不仅这样对待一般朝臣和王导,最后还动到了王敦头上。

刘隗认为王敦权势过大,终不可制,应该早做防范——这说法倒也没错。但是所谓的政治智慧,就是你不仅要能发现问题,更重要的是要有高明的手段处理问题。

他们是怎么办的呢?刘隗劝司马睿派出心腹,驻守在王敦旁边以便监视,司马睿也还真就听从了。他就以北伐为名义,任戴渊为征西将军,镇守合肥;刘隗为镇北将军,镇守淮阴;叔叔谯王司马承驻守长沙,以牵制王敦。

这些手段太过拙劣,当然瞒不过王敦。王敦大怒,但是一时间,却也不敢有大的动作。原因是此刻还有一员大将手握重兵——祖逖,他颇为忌惮。只要祖逖活着,他就不敢冒险抗衡朝廷。

可惜老天不长眼,偏偏在这紧要关头,祖逖撒手人寰。321年,祖逖没能完成北伐大业,带着深深的遗憾,病死于河南雍丘,享年56岁。当地百姓大为悲痛,就像死了亲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