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的决心

这是一场没有太多计谋的战斗,没有高深的派兵布阵,没有复杂的调兵遣将,只有冲杀,冲杀,冲杀。

最简单,最原始的拼杀,也是最为直接,最为残酷的战斗方式。

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将士素质。将士杀敌技艺是否过硬,在军阵中拼杀是否能勇往直前、不顾身死,战士与战士之间是否配合娴熟,在生与死的较量中能不能不惧刀山火海。

军事训练练就的是什么,就是这些。

什么是精锐,这就是精锐。

百战军,就是精锐。

君子都,精锐中的精锐!

当李从璟手中的长槊,刺透面前最后一个梁军的咽喉,将对方刺落马下时,他就无比坚信了这一点。

君子都锋矢阵,冲破了梁军军阵。

作为箭头,李从璟的作用毋庸置疑,但李从璟却知道,若身后跟着的不是君子都,他就算再如何骁勇,也做不到这一点。

破了阵,但李从璟没有时间欣喜。

梁军步卒军阵,已经成型。

两千人的步卒大阵,威势如何不好说,那要看他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梁军战力如何,无需李从璟多作揣度,因为摆在他眼前的,就是这种战力之下的结果。

大阵森严,如壁似垒。

连破两阵之后,君子都战没近半。

是战没,不是伤亡。

李从璟回头望了身后一眼,入目是一张张被鲜血染红的脸,坚毅、阳刚、倔强,在战马上直视着前方。随着他回头的目光,因为伤亡而变得稀松的阵型,又自觉恢复了紧凑。

没有人说话,除却战马奔腾的脚步声,只有沉默。

这些将士,有谁身上没有伤?有几个人的身体现在不在流血?

林英原本秀气的脸庞已经不见白皙,看到李从璟回头,他张了张嘴,轻声道:“军帅。”

军帅,他说。只有这两个字。

李从璟没说什么。

回过头,他举目向前,依然举起长槊,以饱含战意口吻大声问道:“前方是梁军步卒军阵,告诉本帅,我等该怎么办?”

“破阵!”君子都大声回应。

李从璟大吼:“破阵!”

“破阵!”

“破阵!”

“破阵!”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梁军步卒大阵已经成型,但成型,并不等于已经完全结阵。

这是最后的机会。

当然,单单是半数君子都跳进两千人的大阵中,绝对会一个个战死。

所以李从璟在观察了整个战场后,下达了军令:“传令李正,带本部来援;传令丁茂,带一千步卒来援!”

整个战场上,梁军骑兵经过君子都两轮正面拼杀、李正带部追歼,所剩已经寥寥无几,成不了气候。两千百战军步卒跟在骑兵身后,因为是顺着撕开的口子顺势作战,除了小范围抵抗外,几乎处在清扫和追杀的局面。整个战场,除却君子都面前的两千梁军,其他梁军仍在溃散。

所以,李从璟绝对不会允许眼前两千梁军步卒稳住阵脚,聚拢溃兵。

然而,李正和丁茂的来援需要时间,梁军步卒军阵的集结,却不会等。

于是,李从璟跃马挺槊而上。

君子都,紧随其后。

两千人的步卒大阵,庞然大物,区区一小股骑兵,像是巨兽面前的孩童。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每一张君子都战士的脸上,都没有畏惧。有的,只是浓烈而炙热的战意,亦或,冰冷的杀气。

他们在向前奔驰。

“举盾!”挺进百余步的距离后,李从璟伏低了身子,举起圆盾挡在头前,他身后的君子都将士,纷纷照做。

梁军步卒阵中,飞出一大片密集的箭雨,在空中转了个弯,落进君子都阵中。

铁箭打在圆盾上,砰砰作响,打在甲胄上,乒乓不停,仅是铁箭的冲击力,都有着不小的力道,叫人要好生使劲儿去面对。

有铁箭落在马上,刺伤了战马,引得战马嘶鸣,若是落在马腿上,马腿弯曲前跪,就将背上的将士摔倒下去。

李从璟的眼睛,搁在圆盾边缘上,始终盯着前方的梁军步卒军阵。一阵箭雨之后,他手中的圆盾上,插上了三根箭矢。

因为伏在马脖子上,李从璟甚至能够感受得到战马剧烈而粗重的呼吸声,那是一种格外浑厚的声音,像是来自大地深处,带着生命原始的气息。

奔进中,双方的距离,近了,只有不到八十步了。李从璟甚至能看到梁军步卒阵中,藏在大盾后的军士面孔。

第二阵箭雨飞上高空,复又落下。

李从璟眉头一皱,因为一支铁箭,钻进了他的大腿上。

他没有出声,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取出一支弩箭,单手装填在弩机上,而后取下了劲弩,拿在手里,食指放上扳机。而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了五十步。

他身后的君子都将士,无不手握劲弩。

间或有战马嘶鸣,骑士落马的声音传来。

第三阵箭雨尽数落下之后,李从璟猛然直起身。眼前的梁军军阵,近在二十步开外,二十步,李从璟已经能够感受到森严的大盾阵上方,那些指向他的长枪的寒意。

李从璟并未一头冲到长枪上去。君子都骑兵队列,在梁军阵前,骤然转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弯,顺着梁军军阵奔驰而进。

梁军圆阵,前部已成,所以抢戟林立,难以突破,两百余骑兵,冲上去跟送死无异。绕过前部,到后阵,却没有那么多大盾护着。

“放!”李从璟扣动了手中的劲弩扳机。

两百余只弩箭,连成一条线,射入梁军阵中,放倒一层梁军。随着一层梁军麦子一般倒下,本就不严密的后阵,立即出现乱象。

不等梁军反应过来,李从璟抄起长槊,带头跃马杀入阵中,“入阵!”

几名梁军,在一侧齐举长枪杀向李从璟。他不慌不乱,在马背上探身,手中长槊狠狠一轮,锋刃重重砸在一名梁军头盔上,巨大的力道下,那名梁军脑袋断线一般,直直撞向一边,撞到身旁的梁军头上,第二名梁军的脑袋,又轰然倒向一边,撞在第三名梁军脑门上。

李从璟从他们身前驶过,而紧随其后的林英,只是端平了长槊,锋刃很轻松的一一滑过他们的咽喉,将他们的生机彻底剥离了他们的身体。

长槊不停,又扫向另一边,尖头戳进一名将军胸膛,锋刃贯穿了他的身体,李从璟双臂反转,将这名梁军的身体,砸向一群冲过来的梁军人群中,尸体脱离长槊,砸倒数名梁军。

杀戮没有停止,因为没有一方人马死绝。

李从璟带着他精心挑选的君子都,让见识他们的梁军都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做锐士,什么叫做陷阵。他们冲杀过的地方,如狂牛碾过的稻田,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的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