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一日朔方一日战,能得几人见州城(十五)(第2/5页)

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喧闹声弥漫了前方的旷野,喝骂声呼喊声惊叫声不一而足,乱糟糟如同一锅沸粥,吴生知道那是定难军乱了。

杂乱声大的如同要将人淹没,吴生这才知道,他们距离定难军竟然已经这样近。转过一道弯,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定难军将士,灯火通明下的人影密密麻麻,在奔走在张望在驻足,阵型正在要变未变之际,彼时吴生心生寒意,对方少说也超过了三千之众。

“众将士听令:杀上前去!”

刘仁赡不知何时已经转了回来,又或许他从未远离,吴生看到他策马在阵前行过,高高举起手中的丈八长槊,威风凛凛又分外悲壮,在月光下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慑人魄力。

吴生随同队列奔杀向前,冲向近在咫尺的定难军。

乱起来的定难军给了朔方军可乘之机,对方也不知道朔方军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是否落入了朔方军的埋伏,被夜袭的一方本就处于绝对被动地位,更何况,在这方天地下的百里战场上,灵武县一线守卒、高审思部曲、灵州援军,都是定难军需要面对的挑战,胜负未分之时,谁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阴谋陷阱,谁也不知道对方事先是否有布置,当下是否有后手。

每一场战斗,都是把战争的未知化为已知。

而要得到答案,则需付出代价。

奔至汪洋大海般的定难军人群前,吴生与身旁同袍一样,微弓身躯,在跑动中端起旅臂短弩,置于眼前,瞄准眼前的定难军将士,扣动扳机,利矢飞射而去,钉入一个个面色或惶恐或惊骇或愤怒,但还来不及有严密防备的定难军将士身体。

火光下,吴生看到自己的弩矢准确洞穿了一个定难军士卒的面门,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下,他清晰看到对方的脑袋猛地相候一昂,带动这个身子向后栽倒。在这一阵近距离弩矢齐射下,风吹草低,定难军倒下了一排士卒,露出他们身后神色更加惊慌的袍泽。

保持目光平视,吴生准确将短弩挂回腰间,顺势拔出横刀,双手紧握,做完这些动作,已经奔到定难军人群前,他脚步往前重重一踏,吐气开声,横刀劈斩而下,面前的定难军举刀格挡,却没能挡住横刀的劈斩之势,当横刀斩在对方肩上时,吴生如早有预料一般,后脚已经踹出,正中对方小腹,趁着对方后退的空档,杀人技愈发娴熟的吴生,在间不容发之际,欺身而进,将横刀捅进了对方腹腔,刀锋刺破甲胄入体的瞬间,经历了从滞涩到顺畅的过程,湿热的鲜血顺着刀身上的放血槽流淌而出,又被刀柄前的护手挡住,没有让手沾上血而变得滑腻握不紧横刀,吴生空出左手扣住对方的后颈,让对方无从逃脱挣扎,也让对方护在自己身前,右手两度用力,一度进两寸,刹那间横刀快要没至刀柄,刀尖从对方后背露出一大截,在吴生冰冷的目光前,定难军眼珠凸出,嘴中涌血,脸上交织着惊恐、愤怒与痛苦之色,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味,死死盯着吴生,似乎在控诉吴生野兽般的凶狠,一刀三进,每进一次,都让定难军痛苦抽搐一回,但在吴生的感知中,那是美妙到只有提枪寸寸进入女子身体,才能媲美一二的非凡体验,与此同时,定难军已经痛到无法出声,痛到快要失去知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吴生用力猛地拔出横刀的时候,鲜血尺溅,在空过划出一道圆弧,热气在冷夜中清晰可见,一脚将命丧九泉的定难军踹倒在人群里,吴生没有丝毫停顿,再度挥刀而进,刀剑相交的撞击声清脆悦耳,几度轮回,吴生看准时机,以肩甲硬抗并不十分有力的一刀,双手持刀平直挥斩,寒光一闪而过,横刀齐肩斩过面前定难军的脖子,刹那间的感觉,如同斩断了木桩,刀身从碰撞遭阻再到斩过对方脖颈变得顺畅,其间的过程虽然不过瞬息之间,生出的愉悦感却浓烈得犹如发自灵魂深处,转瞬而逝的风景一如阳春白雪,美得无法言说,飘过云端的感受更胜喷薄的高潮,而当定难军的头颅高高飞去,与肩平直的脖子里飞溅出数尺之高的血泉,浓稠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视觉与嗅觉享受到的双重盛宴,让精神的快感瞬间达到巅峰,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拟。

吴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恶鬼般的吼叫,身心的快感妙不可言,如同置身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之中,让他想要仰天狂笑,如同站在死寂无物的山巅之上,让他想要纵身跃下,然则此时此刻他却在战阵里,所有一切都比不过眼前的厮杀,好在面前的贼人无穷无尽,在他倒下之前,他可以任意挥动横刀,将冰冷的刀锋砍进敌军的身体,将他们的鲜血从身躯中流放出来,将他们的生命收割,让他们的魂魄歌唱,杀戮有着如此致命的诱惑力,让吴生无法自持,他甚至不在乎自己受多少伤,肉骨的疼痛让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伤口的撕裂刺激着他享受生命张力的狂欢,世间一切纷扰束缚、期望与压抑、悲欢与离合,都在鲜血绽放时如云消散,在战阵之中作为战士,他只需要一个劲杀人,杀人再杀人,再也不用顾忌俗世万物,心中的道德与头顶的明月,在此时都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去忽视,化身恶魔成了会被歌颂的功业,自由放纵之美莫过于此。

……

因为疑兵之计的需要,五百步骑在战前分散各处,而当战事爆发之后,五百步骑又重新聚拢。

吴生能够注意到,数股马军和步卒从各方汇聚过来,夜色终究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掩护,而当五百步骑再度合力后,杀伤力立即大增,有马军在前奔杀纵横,撕裂阵型,在旁牵制人马、保障侧翼,步卒战阵推进得就更快。

趁乱给予定难军痛击,引得定难军乱势更甚后,刘仁赡见定难军抵挡不力,为了进一步扩大战果,审时度势之后,将步骑分为数股,化大阵为小阵,增加打击面,以求及早引起定难军的全面溃败。

随着战场扩大,喧嚣声更甚,朔方军步骑之后,满地丢弃的兵刃与火把,尸体虽然不多,但也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在朔方军战阵之前,定难军抵挡不力,小股悍勇之徒难以撼动朔方军兵锋,大型战阵又未及阻止,更多的士卒慌乱奔走,乱成一团。

两名士卒正在地上扭打,吴生死死捆住对方的双手,脑袋狠狠朝对方脸上撞去,连撞了许多下,撞得他眼前冒星,才终于撞在对方鼻梁上,对方一声闷哼,脑袋后仰,但四肢虽然没有放松,吴生看到对方的脖子,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一口咬住对方喉咙,如同野兽撕咬住猎物一般,无论对方如何扑腾挣扎,始终埋头啃咬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