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惜惜嫁鲁王(第2/5页)

“孤所虑也在此。”

“杨将军多日奔走,不知兵力集结如何?”

“杨某无能。兵不多,将也少。只苏州约二万余人,实不能御强敌。”

“另外有打算吗?”

“只有一个。绍兴府有我旧部,我想招之以辅殿下。”

“好极了。绍兴地处江南,又近大海,且兵力充足。一旦清人南下,必血战扬州。如此缓冲一下,绍兴得以喘息,待攻到绍兴已是强弩之末,王师可以一战。战而不利,再入海盘踞舟山、厦门,再谋袭杀。如此可定江南。江南一定,与湖广闯贼残部及献贼旧部呈犄角之势,抗击清兵,则天下又成三足鼎立之势。久之,或可谋复国大业。”

“哈哈哈,生子当如孙仲谋。”鲁王说道。

“杨某乃一介武夫,智谋之虑实不足用。冒公子能否推贤能之士为殿下筹谋?”

冒辟疆拍掌道:“哎,只顾吃酒闲话,忘了一人。此人姓李名元旦,智勇双全,可以辅佐殿下。”他扭头叫惜惜:“快请李公子。”

鲁王一见李元旦便认定他是一条好汉。又添杯盏,说话之中,鲁王对李元旦的才智更加深了信心。问他愿否同行效力。李元旦慷慨激昂道:“愿效犬马之力,任凭驱使。”众人饮至深夜方散。

第二天,冒老爷一早就到了水绘园,鲁王还没起床,他就站在雪地中恭敬地守候。雪已停了,看来又是个大晴天。待鲁王、杨昆和他相见之后,他将自己的四名丫环叫到鲁王身边,命她们用心服侍。然后告退,临出门时轻声对冒辟疆道:“吾儿,天赐良机。”

眼见鲁王在冒府已经习惯,且是个比较安全的藏身地,杨昆便放了心,于是告别鲁王,要去绍兴拉拢张名振。冒辟疆道:“杨兄何故如此匆匆,鞍马劳顿,何不多歇几日。”

“国事为重,吾辈怎敢贪图安逸。”

李元旦道:“杨将军先天下之忧而忧,令人钦佩,令人钦佩。”

冒辟疆送杨昆出城,方知他还带来了二十员心腹,他们在城外雪地上驻扎了一夜。冒辟疆慌忙将将士们带到城外本家地面上的几家大户人家安置妥当。杨昆打马奔绍兴而去。

冒老爷常常来给鲁王请安,他久居官场,早就练成了察颜观色的职业习惯。鲁王的寂寞逃不过他的眼睛。虽然冒辟疆和李元旦整天陪着他品梅、论诗、作画、饮酒、下棋、聊天、踏雪,或观注时局,或指点江山,依旧无法让他不在夜深人静时倍感孤清。冒老爷想出一个极好的点子,将冒府上上下下几十名丫环编成舞队,由董小宛执鞭训练,竟然勉勉强强凑成一个戏班子,可以演几段戏。于是,夜中的水绘园便传来笙歌燕舞声。如皋城里的有识之士便深深叹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都认为好端端的江左名士冒辟疆已毁在董小宛这个秦淮妓女手中了。人们并不知道鲁王在此,连冒府那些丫环都不知道,因为在人前,众人都叫鲁王为杨先生。

也难怪有识之士捶胸顿足,时局确实越来越危险。就在前两天,离如皋以北约二百里处曾出现一股清兵游骑,有大胆的乡民躲在树林里数了数,说有三十四骑。他们就像从地底冒出来似的,站在一处斜坡上指指点点。正在田地中劳作的农人,慌乱间扔了锄头、耕牛、犁铧等什物和牲口,抱着孩子,拖着老婆就冲树林里跑。为首那个清兵哨总用鞭子指着逃命的无数村民道:“瞧瞧吧!那些汉人。”清兵们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去很远。

好大胆的清兵,欺我大明无人,竟敢孤军深入到如此地步而毫无惧色。鲁王一掌击在楠木桌上,手掌一阵巨痛,差点肿了,桌上的杯盏、笔砚及饰物都跳了几下。鲁王愤怒得咬牙切齿。后来听说如皋知县曾派出一百余乡勇去追杀流寇,虽然他们只看见一片马蹄印,却也博得鲁王的欢心。

随后又传来两淮危急的坏消息。鲁王忧心如焚,纵有大家轮流作东给他解闷,也快活不起来,终日自叹国运不济,自怨无力杀敌。

这天晚上,冒辟疆夜宿水绘园,无意中走到窗前,看到窗户纸被风吹破两格,便从格眼望出去,外面依旧是雪的世界,雪已经变硬。他看见对面楼上鲁王的房间竟敞着窗扉,鲁王在房间中垂头丧气地走来走去,偶尔站在窗前重重拍打窗棂。董小宛见他看得出神,也凑到窗前去看,见此光景,不觉叹道:“好可怜的男人。”

她把冒辟疆拉到床边,说道:“我有个想法想和你商量。”

“什么想法,你说使得就使得,怕我不相信你的才干?我的美人。”

“别贫嘴,我说正经话呢。”

“说说看。”

“我想让惜惜侍侯殿下。”

“殿下?”冒辟疆怔了怔,道:“能行吗?”

“事在人为。不成也不打紧。”

“关键是怎么人为?”

“我们创造机会让惜惜和他多一些机会单独相处,自然会滋生情义。”

“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你也知道时局危在旦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难道你整日只想建功立业,却不曾想留条可靠后路?”

“哎,我怎么没想过呢?冒府如此产业却如何弃得?”

“就呆在如皋等死?”

“不。我想到时候总有个避难之所吧。”

“等到时候?我们都被误了。”

“如何能误?”

“让惜惜嫁给殿下。殿下据绍兴乃进退两易之地,清人不易前来剿灭。如有不测,我等也可以远投殿下,到时惜惜是王妃,自然可以顺利立足。若大明气数未尽,你还可施展平生抱负。”

“这的确是一条切实的退路,宛君睿智乃至深谋远虑,须眉不及也,只不知惜惜愿否?”

“我明天就去和她细说。”

第二天,董小宛叫惜惜陪着自己,在水绘园里随意地散步,她一言不发,脚步声轻飘飘踏过残雪以及残雪掩盖的枯枝败叶。在园子东头见一盆残零的菊花,经风雪之后已经腐烂发红。惜惜叹道:“偌大一座花园也留不了一株秋菊,多么可怜啊!”

董小宛苦笑一下道:“就像你一样。”

“姐姐取笑了。我终生能伴姐姐左右足也。”

“傻妹妹,哪天你嫁了人就不能伴我了。”

“谁还娶我这种人。”

“妹妹何苦自贱。你这般容颜男人娶之唯恐不及,我倒想看看谁消受这般艳福呢。”

惜惜只当她说笑,便撒娇道:“姐姐替我挑一个好了。”

“一言为定。”

惜惜见她认真的样子,方知不是说笑,乃假装生气,努着嘴不言语。

董小宛正色道:“眼前就有一个。”

惜惜道:“别说!别说!谁知是哪个村野匹夫?不知道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