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示威(第2/2页)

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边防督办府外面也是人头攒动,上千名学生和北京市民将整个胡同堵得水泄不通。

来自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多个高校的学生们,高举着手里的标语牌,聚拢在边防督办府的门前,而边防督办府的大门紧闭,外面大约有一百多名持着枪的军人们组成了人墙,阻住了学生们的前进道路,学生们虽然一直在高呼着口号,但却并没有向前冲击,而是显得很是理性,而他们面前的军人们,也都将枪上的刺刀取了下来,插入到了腰间的刀鞘之中。事实上,刚才在督办府卫队长的命令下,他们已经将步枪内的子弹退了出来。

“我们今日来此,并非是专和段督办为难,只是我们心中有疑惑不明,想请段督办出来,当面给我们一个说法。”为首的一名学生领袖对面前的一位军官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事关国家民族前途命运,我等虽为一介草民,但虫儿虽小,亦知亡国之耻!希望段督办能给我们大家一个明白的交待!”

“兄弟知道,诸位一片爱国赤诚,兄弟已经派人进去通报了,段督办一会儿就能出来给大伙儿一个说法。”面前的军官无奈的说道,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哀求之意,“请诸位稍安勿躁,别让弟兄们为难,弟兄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

此时,如果有后世的粪情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一幕,一定会吃惊得目瞪口呆。

对粪粪五毛们来说,他们所了解的这个时期的历史,大都是学生举行爱国游行示威的时候,军阀当局出动军警残酷镇压,爱国学生喋血街头的故事。而现实的情况,却和他们想象的正好相反!

如果说以前他们理解的学生是老鼠,军警是猫的话,而事实上,却是学生是猫,军警是老鼠!

粪青五毛们当然不会了解,自晚清以来,达尔文的进化论,经过甲午战争的催化,已经成为中国上流社会的统治性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落实到了政体上,往往被解读为民主共和优于君主立宪,君主立宪优于君主专制。从专制到共和,彼此是沿着进化的路径进行的。袁世凯的弘宪帝国的覆亡,更是进一步强化了中国上流社会进化论的信念。使得即使是拥有武力的军阀武夫们,也不敢对这个被西方证明具有强大魔力的政体有所轻视。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时无论是地方还是中央,当家的武人对民主政府抱有很大的迷信,因此,他们宁可忍受体制对他们的束缚,也不会对体制采取大动作的背离行动。另外,加上中国社会的传统,学生闹事,往往高调的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具有相当大的“天然合理性”,即便他们是无理取闹,社会对他们也有相当的包容性。在清代帝政时代,每届科考,应试的举子闹事,只要闹得不太过火,最后几乎都会被优容。在士子和丘八之间,不仅存在着社会地位的悬殊差距,而且有声望方面的天壤之别。士兵天然地就对读书人有敬畏之感,在晚清的时节,士兵们就不大敢进学堂生事,哪怕这个学堂里有革命党需要搜查。到了民国之后,这种军警怕学生的状况,并没有消除。即使有上峰的命令,军警在学生面前依然缩手缩脚,怕三怕四。有的军警甚至当面称学生们为丘九,说我们是丘八,你们比我们大一辈!

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现眼前的这一幕,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了军官近乎于谄媚和哀求的话,学生领袖们也不好发作,他们只是在那里和同学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口号,一些学生上前将一些传单发给了军人们,而当他们发现这些军人们好些人竟然不识字之后,干脆给他们讲解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边防督办府的门开了,一身便装军服光着脑袋的段祺瑞,在卫队们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学生们的面前。

此时的段祺瑞,面色显得有些灰暗憔悴,但身子挺得笔直,步伐稳健,一举一动不怒而威,看到段祺瑞出现,本来高呼口号的学生们一下子便得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几名学生代表看到段祺瑞出现,先是愣了一下,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一名学生代表张传琦便大步来到了段祺瑞的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双手向前,将一份请愿书递给了段祺瑞。

段祺瑞点头答礼,然后平静地接过了请愿书,打开后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到段祺瑞在那里看起了请愿书,学生代表们也并不着急,就站在那里,等他看完。

很快,段祺瑞便看完了请愿书,此时他的面色变得更加灰暗,显然是在强压住心头的怒气,才没有发作。

“请段督办解释一下,关于这日元借款,到底有无其事?如果有,目的是什么,背后是否象坊间传言那样,有权益的交易?”

“这借款当然是有的。”段祺瑞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尽管段祺瑞的声音不大,但听了段祺瑞的回答,学生领袖们的脸色却全都一变。

象是知道学生们会如此反应,段祺瑞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他的解释。

“自共和重建已来,国家财政窘迫,为使政府能够正常运作,才不得已向外借款,之所以向日本民间借款,是因为条件优厚的关系。”段祺瑞说道,“客观地说,西原借款,比起此前中国跟西方各国——当然也包括日本——的那种高利贷式的所谓借款,条件不可谓不优厚,跟袁世凯时代的善后大借款相比,此笔借款高达数亿日元,数目当然不算小了,但前者的抵押物是中国命脉的盐税,而此次日元借款的抵押物,则是电线、森林等不涉及主权领土的东西,西原之借款利息低,无回扣,无切实抵押,诚借款条件之最优者。”

听了段祺瑞的解释,学生领袖们面面面相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而差不多是同一时刻,在赵家楼,交通部总长曹汝霖也在向在座的陆宗舆和章宗祥,解释着西原借款的详情。

“虽然对中国来说,日本很可能是想以投资手段使中国殖民化。然自另一种意义言,亦可谓彼等之卖国。盖以二亿巨资,一无切实之抵押,二无高息回扣,结果强半流为无着落之滥债,主持之寺内、胜田诸人受其国人之谩骂攻击,不可胜数。事实上,这借款的抵押,连中央政府的国库券都算上了,实在是滥无可滥。不过,严格地说,跟此前的外国借款比,西原借款利息其实并不低,一般都是7厘半或者8厘,只是借款时规定,借款的款项可以放在日本银行,由银行支付5厘的利息,一来一去,实际的利息就低了。可是我政府用钱孔急,根本没有存放的可能,所以这项优惠,实际上等于没有。相比较起来,此前的借款,虽然有高至1分3厘的,而且按月支付利息,如清时左宗棠西征借款。但也有比较低的,比如甲午战后,清政府跟四国银行的借款,也就是4厘左右。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样的借款都有巨额的回扣,借款实付打折,四国银行贷款,就按折扣付款,而且抵押物一点都不能含糊。清朝最后一年,当时邮传部跟日本银行的1000万日元的借款,虽然是5厘利息,但95折支付,而且还要加付2?5‰的佣金。所以,所谓西原借款的优惠,主要体现在不要回扣、十足支付和没有切实抵押上。当时中国的外债,无确实担保的借款,以日本最多。因此,从纯粹的经济账上看,日本的借款是亏了。但不管结果如何,西原借款的日方操办者们,即使卖国也绝对没有人想卖日本的,他们大方的借款,背后还是有所图的。实际上他们算的是获利更大的政治账,只是由于现在整个国际形势的变化,寺内、胜田和西原他们的如意算盘,没能实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