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鲁的无奈(第2/7页)

我们刚刚开出大门,我就看到脚旁边有一把大砍刀,我一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刀。我把刀拣起来,福克斯冲着我龇牙一笑,“村民们攻击我们一般就用这种刀。”他说道。“当然。”我说,又把刀放回了地上。砖头加砍刀。太棒了——简直太棒了。

国家古柯市场始建于1978年,是秘鲁进行合法古柯交易的地方,这样就可以把用来咀嚼和当茶喝的古柯与用来制作可卡因的毒品区分开来。现在,古柯农们在市场里注册后就可以得到一份书面证明,说明他们的古柯是合法的。除去一星期留下一公斤(2.2磅)古柯供他们个人消费之外,他们所有的产品现在必须要全部卖给市场,然后由市场再销售出去,这种销售是有执照的,有了执照人人便知道它是合法的。但问题在于市场里每厄罗伯的古柯只卖44苏(合12.5美元)(苏是当地的基本货币单位,相当于100分)。而对于等量的货物,毒贩子开价30-50美元,正因为如此,这一地区据估计有18,000名古柯农民,但只有9,000人把古柯卖给市场。也出于同样的原因,很多在市场注册的古柯农民通常种植的古柯数量比自己申报的多,剩下的就偷偷卖掉了。

在市场办公室我遇到了一个叫默埃塞斯的当地农民。他正在申报自己的古柯数量。我们谈起眼下上华拉加谷地古柯农面临的问题,然后他告诉我,他来自一个名叫圣乔治的小镇,这个小镇就位于廷戈.玛利亚郊外,他实际上是那里古柯种植者工会的主席。他建议我也许应该到他们村里去看看,见见种古柯的人,了解一下他们的说法。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但福克斯不同意。据说圣乔治这个村子的名声不可靠,“五年前,如果少于十五个人,我们绝对不去那里。”桑切斯说,“你根本不能去,如果你去了,就出不来了。”

我们回到驻地,福克斯的上级也同意他的说法,“你不能去。”他说。然后福克斯从中调停,“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他建议道,“带上几个人。”我觉得这个主意真是糟透了。对于古柯种植者来说,再没有比看到一辆警车里钻出几个全副武装的禁毒警察更让他们生气的事情了。如果这样,就说明我对默埃塞斯缺乏信任,心存怀疑,在他告诉我村子是安全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他。福克斯考虑了一下,“别担心,”他最后说,“我们不会那么显眼的。”

第二天早晨,福克斯带着三个士兵来了,他们全都武装到了牙齿,但穿的是牛仔裤和T恤衫。他把一支手枪插在牛仔裤的后面,“瞧,我们不那么显眼吧。”他说道。等到我们集结完毕,安全分遣队全部就位的时候,一共是九个人。我们最后雇了一辆小公共汽车去往圣乔治:与其说是礼节性拜访,还不如说是入侵更合适。我倒没有马上紧张起来,我这辈子头一次有了一支自己的队伍,感觉不错。

默埃塞斯到镇上来接我们,在路上他告诉我们,他已经用村里的高音喇叭通知古柯农们,有一个外国调查者来到镇上,如果大家想要诉诉苦,可以在九点钟到来。大家全都反应热烈,然后他告诉大家,我会和一帮警察一起来,这下子很多人都明确表示不愿意见我。“有一群人非常怀疑你,他们认为你是和禁药取缔机构一起来的外国佬,是来喷药杀庄稼的。我昨晚上想给他们解释,可他们不信。”他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但至少会有几个,但我们到镇上时看起来他有点过于乐观了,圣乔治位于廷戈.玛利亚之外,只有半小时的路,是那种只有一条街的小镇,现在街上空无一人。

默埃塞斯跳下车开始行动,他插上一个扩音器,开始向村民广播:“外国人已经来了,他来和你们谈谈古柯的事情,有谁等着和他谈的,请到合作社办公室来。”根本没有反映。面包车里面的警察们在傻笑着,他们把奉命把武器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出乱子不许拿出来。福克斯龇着牙笑着。很明显他觉得这整件事都是荒谬可笑的。但不久有两个老太太停下来看看我们。几个孩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只要我朝着他们的方向一看,他们就疯笑消失在房子的拐角处。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又有几个人出现了,合作社里的地方盛不下了。我们搬了一个长凳和一张桌子来到外面,突然间,很多人来到了这里。当默埃塞斯再次向村民广播通知时,我们已经被一百多个好奇的村民围住了,他们耐心地在雨里等待着,想看看这个外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包车里的警察收起了笑容,用手指摸着武器。这种局势有可能变得严重起来。

默埃塞斯做了一个小的开场白,“我们有幸,”他说道,“能够款待这位先生,他的名字我不会念,他想知道古柯的事情。但首先他想对我们讲几句话。”这完全是撒谎。我根本不想讲话。我讨厌做演讲。我该和他们讲什么呢?但默埃塞斯向我做个手势让我站起来,人群慢慢靠拢,想听听我讲些什么。

为了留传后世,默埃塞斯把我的小演讲用手提式录音机录了下来。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我结结巴巴地用西班牙语向大家解释,我是英国人,我是一名记者,我正在写一本关于古柯方面的书,以便向英国人解释发生在秘鲁的情况。然后我就没有话了。我绞尽脑汁,希望能够想起一些别的话,也许能够说服这些人,使他们相信我搞的调查是严肃的,我试图告诉他们我三十一岁,已经在英格兰地区调查可卡因问题有两年时间了。但是一是紧张,二是我的西班牙语最多也就算是初级水平,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西班牙语中“aos(年)”和“anos(肛门)”两词的意思根本不同。我选择了错误的词汇。于是圣乔治的村民们高兴地听我说道,我有三十一个肛门,现在正在为其中的两个写一本书。人群里传来了偷偷的笑声。这也许是我说出的最好的话了。很明显我没有恶意:即使禁药取缔机构也不会雇佣这样的笨蛋。

我做完这个小讲演之后有几名古柯农走上前来向我讲述他们的困难。他们说他们都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的。

虽然政府还没有被毒犯子赶下台去,但可卡因经济的爆炸性增长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与玻利维亚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也许这并不足为奇:两个国家都在经济上受到了打击,两个国家都拥有大片广阔的土地适合种植古柯,都有大量的失业手工业劳动者要找工作,两个国家的执法组织都非常容易腐败。但在玻利维亚清除古柯的最大障碍来自古柯种植工会,而秘鲁的问题的根源却在游击队方面。特别是山德罗.卢明诺索:即”光辉道路”。1982年,在美国的坚决主张之下,秘鲁开始积极地清除古柯,在上华拉加谷地实施的种种试图停止古柯种植的作法促使古柯农民与恐怖分子结成同盟。两方面拥有共同的敌人:国家。”光辉道路”同意保护古柯庄园,而作为回报,村民们也同意保护”光辉道路”。拥有重型武装的马克思主义者,口袋里装着满都是贩毒得来的美元,秘鲁政府无法容忍这样一群人存在。因为古柯并不代表着对于秘鲁的巨大威胁,所以政府决定先不打击古柯贸易,而是打击游击队。由于恐怖分子一旦与农民联手,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军队真正采取反恐行动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小心不要触及到古柯种植者的利益。政府几次试图把警察派驻到上华拉加谷地,最终因导致暴力冲突而失败,因此禁毒机构也就收手不干了。这样谷地居民就有了自由,可以想种多少古柯就种多少,再加上哥伦比亚人付高价购买,由此他们就着手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