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托孤(第2/4页)

“可我若退下来,你和袁老四那里,又有谁来保?”

“老爷子,小婿在家里说一句大胆的话,以北府三兄弟的魄力来看,真要他们杀人,我怕是他们还没这个胆量。若是置身事外来讲,他们若真有杀督抚杀军机的魄力,或许倒是个能成大事的。可惜就小婿看来,三人无非雷声大,雨点小,杀人的事他们自己在家里狠一狠可以,真做,我看他也没这个胆子。”

庆王想了想北府几兄弟的为人,也觉得赵冠侯的话颇有道理,比起来,他们与自己的儿子,实际更像一路人,充其量五十与百步区别而已。若是让承振杀人,他嘴上肯定叫的山响,真要做,就没多大可能。

但是军机带班,位极人臣,又哪是说放就放的下的。一旦没了这个位置,自己的庆王府哪还能有今天这样车马盈门,宾客不断的盛况。就单说一个使费,又有谁还肯给自己报效?左右权衡之间,他竟是难以决断,只好岔开话题

“冠侯,今天老佛爷发的电旨,按正常速度,两天以后才会召见。你这两天,不要闲着,各处走动走动,多找找关系,拜拜门槛。我这棵老树挺不了多久,将来要想乘凉,你得找棵新树才行。宫里宫外乃至洋人,不管是谁,都要敷衍到,哪一处的香烧不到,都当心有麻烦。”

“岳父放心,小婿自有分寸,今天晚上不算,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拜拜朋友。可惜简森回国去处理一些事情,她要是在这,倒是可以省我很多力气,能帮我疏通不少门路。”

两人谈到这一步,私密话谈的差不多,就只说家常,等到开饭之时,庆王的情绪已经放松不少。今天虽然是招待女婿,但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到后面休息,只让承振招呼袁慰亭与赵冠侯,这一来彼此倒也方便。

承振向来没心没肺,尤其现在自己要去做东三省总督,人逢喜事精神爽,两宫垂危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事,也根本不会有悲伤情绪。

反倒是向赵冠侯介绍着,这两年间,八大胡同又出了哪个有名的姑娘,东交民巷里,又有哪个洋女人开码头。随后问起,关外的北里是个什么情形,口外女子与中原女子,又有何不同之处,显然做好准备,一到关外,就先去大喝花酒,观赏一下北地风光。

袁慰亭却没他那么乐观,虽然也尽量做出轻松的表情,但是眉宇之间那一股忧色,还是掩盖不住。其实这种表现,也符合他一个军机大臣的身份。

自从实行新政以来,两年时间里,各地的新学建立,逐步取代旧学,新军取代旧军,朝内则由新制取代旧制。看上去,整个帝国正在蹒跚着,向着列强的方向前进。各国公使之中,也有不少人对于大金的看法越来越正面。但是,偏在这个时候,两宫垂危,换上一个两岁稚子登基,任谁都觉得这天下怕是又充满了变数。

酒过三巡,袁慰亭又问了问山东变法以及实行新政之事,不由长叹一声“一切刚有了一点起色,皇上与太后的身体,却都成了这个样子,这真是天不佑我大金了。五爷虽然也留过洋,到普鲁士学过军事,可是他对于兵事并不算精通,于其他所知更少。这位爷做了摄政,这朝政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

承振却满不在乎的一笑“四哥,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朝是与非。他们北府几个哥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朝廷里,等看他们弟兄笑话的不是一个两个,等他们搞砸之后,自有人出来,跟他们好好算账!到时候,你再跟阿玛一道力挽狂澜,狠狠打一打那哥几个的脸。”

他在四九城里吃喝玩乐,自有一干狐朋狗友,于一些小道消息所知甚详,这话,自然不是无感而发。想必因为濮仁被立为大阿哥,宗室与臣子之中,有人已有非议。

承沣一来年龄不足,二来就是资望不够,三来自身的能力和性格都成问题。在宗室里都有一群人看不起他也不肯服他,能坐到军机,全靠慈喜扶持,现在既然太后危险,大家看他,也就不顺眼了。

几人吃喝的当口,王府的大管家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向承振耳语几句,承振连忙道:“快请进来。”

随后对众人道:“皮硝李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找阿玛,我进去请他老人家出来,这大总管没事,怎么跑这来了。”

随着太后病危,李连英的行情也远不如当日,可是太后一日不死,也就一日没人敢得罪这位大总管。承振进去时间不长,李连英已经在管家引领下走了进来,袁慰亭、赵冠侯两人一起出来迎接,李连英连忙摆着手道:“不必如此,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坐下说就好。”

他看看席面,这个时候,大吃大喝,不似人臣之礼,但是其人老成精,自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挑剔,目光只一扫,就当没看见。只看向赵冠侯道:“老佛爷有旨意,让冠侯连夜进宫一趟,老佛爷有话说,你要是吃完了,咱们就动身。”

“太后见召,哪敢耽搁,下官去换身衣服,马上就走。”

“不必忙,也请十格格一道去,老佛爷很想念十主子。”

毓卿更是不敢怠慢,得了消息,飞快换好衣服,随赵冠侯出来,马车是早已备好的。李连英只吩咐一声,车就离开庆王府,直奔紫禁城而去。车厢里,看着这位明显变的苍老,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大总管,毓卿与赵冠侯对视一眼,心中有数,从这位大总管的神色看,太后这回,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冠侯,小德张一回来,就向老佛爷禀报了。你山东的公事全没料理,连署理护印的人都没安排,换身衣服就进京,一如孝子回乡探望病母,这份人心现在已经很难得了。老佛爷这辈子,眼睛最厉害,看人最准,尤其看你,真的是没有看错。所以她老人家也有话,趁着明白,要跟你和十格格说几句,也好放心。”

这言语几同托孤,让毓卿的鼻子一阵发酸,小声问道:“大叔,老佛爷的身体……咱们有那么多太医,总会有办法。”

“十主子,跟您,奴才不用说假话。坏事,就坏在太医太多上,这个主张用乌梅丸,那个主张用附子汤,各有各的理由,谁又能说的倒谁?而且宫里用药,讲的是四平八稳,大寒大热的方子都不能用,太医院的药方、武备库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是咱京里几大没用。这回,就是应验在自己身上。老佛爷心里也有数,否则,也不会急着见你们。”

以李连英的身份,这种话轻易不会外传,要知这话要是流露到官场上,少不得要有一场极大的动摇,也可见,他是没拿这两个当外人。赵冠侯沉默一阵,忽然问道:“大总管,您津门那房子去看过没有?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只管吩咐,下官再为您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