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突变(第2/3页)

他们来到后堂休息室。围着龙床站着十几个人,杜文浩一个都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穿的朝服颜色和上面的图案,便知道都是一品以上的侯爷将相,一个个面色焦虑,眉头紧锁。

皇帝上朝处理政务时,旁边都有值堂太医侍医,今日侍医的是大方脉的太医丞魏展。这老头须发皆白,医术很高,但为人却很古板。此刻正坐在龙床边,给躺在床上的宋神宗诊脉。

杜文浩瞧了魏展一眼,见他脸上满是愁容,额头还隐隐有些毛汗,心都一紧,难倒皇上突发病情十分危殆吗?

抬眼望去,只见宋神宗仰面躺在床上,绣着龙凤呈祥的锦被一直盖到下额,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双手放在锦被外,双拳紧握,微微发颤。

见此情景,陈美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又赶紧将粉拳塞住嘴,哽咽着眼泪汪汪瞧着,想上前呼唤皇上,又怕打扰太医诊病,急得娇躯簌簌发颤。

太皇太后轻轻走到床边,俯身瞧了一眼,低声问太医魏展:“皇上病情怎么样?”

魏展急忙起身,躬身道:“回禀太皇太后,皇上……,皇上这病……,皇上这病乃是……,这个……,是这个……”

太皇太后见他吞吞吐吐,估计皇上病情很重,生怕把这消息传出去,会引起政变,立即袖袍一挥,回身对殿里众人道:“杜大人留下,其余人全部退出大殿之外,没有哀家许可,谁也不准进来!”

侯爷将相们躬身答应,都退了出去,所有的侍女太监也都退了出去。陈美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哽咽着颤声哭喊:“皇上……,皇上你醒醒啊……,皇上……!”

众人都退出大殿之后,太皇太后招手将魏展和杜文浩叫到一旁,凝视魏展,低低的声音缓缓问:“说吧,皇上究竟病情如何?”

“这个……”魏展回头瞧了一眼不远处床上的宋神宗,不知怎的轻轻打了个颤,诚惶诚恐地撩衣袍跪倒磕头道:“太皇太后,卑职……卑职实在无能,刚才诊察了半天,也未能诊察出皇上为何晕厥,不知皇上到底是什么病……,请太皇太后赐罪……!”

“什么?”太皇太后又惊又怒,“你忙了半天,竟然连皇上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当真是!哼!”一转头,对杜文浩道:“杜大人,你去给皇上诊治,全力施救!”

“是!微臣领旨!”

杜文浩躬身答应,快步走到床边,先俯身伸手翻了翻宋神宗的眼皮,摸了摸他的手脚,还用手按了按,沉吟片刻,这才在凳子上坐下,提腕诊脉。

手指刚搭上片刻,杜文浩便把手撤了回来,凝视宋神宗面色,片刻,又小心翼翼拿过宋神宗的另一只手,这一次诊脉诊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缓缓放下。

太皇太后走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杜文浩又仔细瞧了一眼两眼紧闭的宋神宗,躬身稽首道:“太皇太后,皇上这病乃是积劳成疾,痰邪内蕴,急火攻心,上闭心窍,以致昏厥。”

魏展轻轻啊了一声,歪着一头花白头发的脑袋,好生瞧了杜文浩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却没注意到他的怪动作,点点头,问道:“该怎么治呢?”

“先以金针度穴,再以导痰汤行气豁痰,开结醒神。可无大碍,不过──”

太皇太后心一紧:“不过什么?”

“皇上忧劳积虑,脾气已是大伤,此后要特别留意不能怒、忧!否则,很容易痰蒙清窍,再次发病,此症对身体危害极大,每发一次,便如大难一场,胃气大败。再有一两次,只怕便会有性命之忧!”

太皇太后脸色微变,瞧了杜文浩一眼,想了想,点头道:“赶紧给皇上医治吧。别的事哀家来处理!”

杜文浩提笔写方。本来按规定给皇上的处方必须由太医院最高会议会诊研究之后才能决定,但上次皇上已经金口说了,杜文浩的处方可以不经过太医院研究,所以直接交给御药院的内侍照方煎药。

杜文浩没带出诊箱,便借用了魏展的金针,给宋神宗针灸清神。

与此同时,太皇太后走出大殿,来到殿前,扫了一眼台阶上跪着的众大臣。

大臣们纷纷抬头仰望太皇太后,拱手磕头作揖。

太皇太后瞧着他们,正想说话,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昏,身子晃了晃,急忙扶住了身旁的玉石栏杆。旁边伺候的太监急忙上前搀扶。

太皇太后站定之后,甩开了太监搀扶的手,甚至把扶着玉石栏杆的手也放开了,稳稳站住,仰起头,扫视了一眼台阶上的众大臣,慢慢朗声说道:“诸位卿家,你们都是我大宋老臣,劳苦功高,此番为了江山社稷,冒死跪谏,拳拳报国之心,可昭日月!”

“呜呜呜……”

台阶上顿时响起一片哭泣之声,还有杂乱的咚咚叩头的声音。

太皇太后曹氏,作为先帝宋仁宗的皇后,至此已历三朝,不仅资格老,而且宋英宗继位时,因体弱多病,曾一度由太皇太后曹氏在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但曹氏从不擅权,听政期间从不妄做主张,凡事皆与朝中一班老臣商议,君臣相处融洽,故颇得一班老臣敬仰。

太皇太后喘了口气,这才续道:“新法存废之事,续得从长计议,切不可用跪谏这等过激的行为啊,先前皇上议政时,突然昏厥,经太医院院判杜文浩杜大人诊察,皇上乃是急火攻心,上闭心窍所至。杜大人说了,皇上这病乃是痼疾,切不能再犯,否则会……诸位都是朝廷重臣,哀家相信,诸位都是从心里体惜圣上的。圣上安康,朝廷才能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呀!”

此刻,台下群臣哭声磕头之声已经响成一片。

太皇太后垂泪道:“诸位老臣所谏之事,哀家是知道的,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皇上龙体再也经受不起刺激,为了圣上的康泰,请各位老臣就此散去吧,哀家再这里给诸位……,行礼了!”

说罢,太皇太后颤巍巍欠身福了一礼。

“太皇太后……,不能这样啊!”

“老祖宗……!”

……

台阶上群臣哭声、磕头之声大作,跪爬着伸着枯瘦的手掌,哭得鼻涕口水横飞。

太皇太后见群臣乱了,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心旌动摇,但没还有明显退去的意思,再无犹豫,惨然一笑:“若诸位卿家坚持跪谏不退,至皇上龙体安康于不顾,哀家……,哀家只有也下跪相求了……!”

说罢,撩起衣裙,慢慢跪下。

一众大臣跟发疯一般嚎啕大哭起来,磕头咚咚如擂鼓一般,额头撞在玉石台阶上,鲜血迸溅。一时之间,鼻涕与口水齐飞,泪水混血水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