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伤寒偏死下虚人(第2/3页)

杜文浩一连串的问题,让那老太低着头一个也回答不上来,面对大老爷,刚才已经警告过了,又不敢使泼,低着头不吭气。

杜文浩道:“你们先把你们女儿生病到死亡的整个过程说一遍,记住,只准说病情,不用说大夫看病下方的情况,这我比你们清楚!”

王老汉夫妻答应了,相互提醒着把发病和治疗经过说了。病症上与谢大夫所说相符。

杜文浩又问:“令嫒病前和病中饮食、睡眠、二便和月事如何?”

王老头对女儿这些事情比较在意,慢慢回忆着说道:“胃口不太好,我女儿一直胃口不好,吃得很少的。生病之前,睡觉还行,大小便没听她说有什么不好的,病的时候正好来月事。”

杜文浩心头一动:“哦?经水量如何?”

王老太想了想,低声道:“量大如崩。”

杜文浩脸色变了,缓缓问道:“这件事告诉三位大夫了吗?”

“没有!”

杜文浩忍住心中怒气:“他们问了王姑娘的月事情况没有?”

“问是问了,不过,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王老太歪着脖子嘟哝道。

杜文浩重重在扶手上一拍,呼地站了起来,吓了王老汉夫妻两一大跳。杜文浩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站住了,指着王老太恨声道:“有句话你知不知道?──瞒债穷,瞒病死!你们女儿,很可能就是被你隐瞒了她月事的事情,最终给治死了!”

“啊?”老两口惊呆了,“这……,这怎么会呢?不就是月事没说吗,又不是病情……”

杜文浩怒道:“你懂什么!从证象来看,你女儿本来就素体阴亏,又正值月事,特别是经水如崩,阴分更是枯竭,这么重要的身体特异证象你不说,医者按正常用药,就算用方对了,又怎么能治好你女儿的病?”

王老汉两老口虽然听不懂杜文浩说的医理,但见老大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也知道了当时一念之差,隐瞒这件事的严重后果,相互对视一眼,都是神情惨然,匍匐在地,不敢多说。

杜文浩努力让自己怒气平息下来,走回椅子上坐下,缓缓问道:“谢大夫是否说过你们女儿病重,他不一定治得好,你们跪着哀求?──本官警告你们,这话应该很多人都听到了,你们务必说实话,否则,本官查清你们是在编造谎言,定重责不饶!”

两人都打了个哆嗦,一起点头:“是,是这么说过。”

“既然人家已经说了不一定治得好,你们非要人家治,怎么治不好就拉人见官?而且三个大夫治的,为何只治他一人的罪?”

最后这一句显然是说给廖知府和张知县听的。两人都觉脸上有些发烫,但上官审案,没有许可,是绝对不准随便插嘴的。所以两人不敢吭声。

杜文浩冷声又问:“从你们女儿死亡情况来看,你们应该不止请了他们三个,应该还有别的医者出主意用了药,而且是一些温燥之药,是吗?”

王老爷子夫妻都吃了一惊,王老太爷磕头道:“是,老汉早年学过一些医术,值女儿昏迷之际,用了附、桂、干姜,欲救逆,但病情更重……”

杜文浩哼声道:“火上浇油,真是……,你们先退开,传第一个诊病的东村李大夫进来。”

这李大夫进来之后,害怕得全身发抖,几乎是瘫在地上的,脸都趴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杜文浩声音毫无感情:“你大夫,你把你给王姑娘看病的情况说说。”

“是!”李大夫想了想,说道:“王姑娘乃是热证,气逆,面色潮红,咳吐粘痰,五心烦热、舌绛咽干。小人治以轻清凉解之剂。服用两剂,前证不减,反而复增头痛、咳嗽。王老爷子说小人是庸医,更为西村韩大夫。后面的事情小人就不清楚了。”

杜文浩又下令将西村韩大夫叫进来,问了他的辩证,也是辨为热症,但增加了剂量。病症不仅不减,反增呕吐,接着便昏迷不醒。

杜文浩听他们所说证象,与前面谢大夫所说完全相符,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时候案犯谢大夫也带到。

将他传进来跪下之后,杜文浩道:“人体之阴阳,应当是平衡的,一方不能克制住另一方,就会导致偏差而出现阳虚或者阴虚。”转头望向第一个治病的李大夫,问道:“请教李大夫,何为虚寒证?”

谢大夫道:“阴阳失衡,阳虚不能制阴,阴气就会偏盛,阴盛就会出现寒象,比如面色苍白、畏寒肢冷、神疲蜷卧、自汗、脉微。此所谓『阳虚则寒』,是为虚寒证。”

“嗯,”杜文浩点点头,又望向第二个治病的韩大夫:“何为虚热证?”

韩大夫磕头答道:“也是阴阳失衡所致,人体阴气虚衰,不能制阳,则阳气就会盛,会出现热象。如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口干舌燥、脉细数,此所谓『阴虚则热』,是为虚热证。”

杜文浩赞道:“不错嘛,你们基本功还挺扎实。”

两人顿时心中大定,磕头道:“多谢大老爷夸奖。”

杜文浩又问带着枷锁的谢大夫:“何谓『伤寒偏死下虚人』?”

谢大夫磕头道:“元气不足,脉气无根,是为『下虚』。伤寒可因阳气虚衰,阴寒内盛,逼迫虚阳浮游于上、格越于外,以致阳亡。”

“嗯,本官再问你,你先前给王姑娘诊脉,脉象如何?”

“脉细数,迟脉凌乱。”

“迟脉分候那个脏腑?”

“迟脉主肾,王姑娘迟脉大乱,主肾虚。阴气先伤,阳气独发主。肾阳为先天之本,肾阳虚,又有外感,难以鼓邪外出,必须扶阳开表。”

“没错!”杜文浩赞许地点点头。扫了一眼跪着的三个大夫,沉声道:“我问你们,你们可知当时王姑娘正值月事,且经水如崩?”

三个大夫都大惊失色,一起望向王老婆子:“此言当真?”

王老爷子惭愧地低下头,王老太却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杜文浩又道:“而且,他们还给王姑娘用了附、桂、干姜等温燥之剂,说是要救逆!”

谢大夫双手捶地,带动手铐铁链哗啷啷直响,泪如涌泉:“王老太爷贤伉俪,你们不要女儿,也不要拉着我陪葬啊!”

“你什么意思?”王老太怒道。

谢大夫猛地跪爬起来,喝道:“为何谢某问及不说此事啊?”

王老太哼了一声:“有区别吗?”

李大夫和憨大夫垂头叹息,扼腕道:“区别大了去了!唉!生死一线!皆因于此啊!”

“危言耸听,欺我老太婆不懂医……”

“你懂个屁!”谢大夫声嘶力竭吼道,“你女儿素体阴亏,又经漏泄,阴分枯竭,正虚之下,已经难以鼓邪外出!此时病温,单用清解之剂是没办法的!可你们偏偏隐瞒不说,致使两位大夫辨证用方都屡屡不验,久病不愈之下,温邪深入阴分,就会损伤肝肾之阴!老朽所用三甲复脉汤,本是对证的,可你们一直没把这事告诉我,老朽用药太轻了,杯水车薪!你们又乱用温燥之药,益助其热,重亡其阴!如此之下,怎能不阴津枯竭而亡呀!”